第39章 小田螺姑娘

    走在回家的路上，后背的颠簸颠醒了海生。
    睡眼朦胧的海生揉揉眼睛，看到一个并不宽厚，反而很瘦小的肩膀。
    他迷糊地喊了声：“哥哥……”
    “嗯，海生，我们就快到家了。”
    宋海建呼吸有点喘，但声音依然平稳。
    可海生还是立马反应过来。
    他赶紧拍拍哥哥，“海生自己走，海生不要哥哥背。”
    “怎么了？哥的后背硌到你了？”
    “哥哥累！”
    小海生一边说，一边挣扎着落地。
    宋海建转过身，笑看着弟弟：“哥不累！海生，你鞋子哪儿去了？”
    小海生这才想起来，自己的鞋子被弄丢了，顿时不安地捏着衣角，垂着脑袋沮丧地说：“对不起哥哥，海生的鞋子不见了……”
    这时，一只手覆上他的头顶。
    “没事，不就一双鞋嘛，哥有钱，哥改天就给你买双新的。”
    听到这话，海生不但不高兴，反而瘪了嘴，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他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直到哥哥蹲下来，借着月光，看见了他的泪水。
    宋海建以为弟弟还在自责，或者是担心回去后被母亲责怪，安慰道：“不会有人怪你的，海生的鞋也是海兰穿旧了的，早就该换了，丢了就丢了吧。”
    小海生吸了吸鼻涕，“嗯……”
    他抬起袖子狠狠擦了擦脸。
    然后抬头望着哥哥，小脸上满是认真地说：“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像哥哥一样厉害！”
    宋海建咧嘴，“你觉得哥很厉害？”
    小海生想也不想就点头，“当然了！哥哥最厉害了！哥哥会赶海，会卖东西，会保护妈妈……”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还带上了哭腔。
    “不像我，妈妈就在面前，也保护不了妈妈，呜呜呜——”
    母亲被二伯施暴的画面再次浮现眼前，小海生悲痛又愧疚地放声大哭，胸口好像被什么压住了，让他很痛苦，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宋海建的眼神瞬间凌厉，一把将弟弟搂在怀里。
    他幽深的目光望着前方，天上乌云飘过，遮挡住了皎洁的弯月。
    原本还算亮堂的路，忽然慢慢被黑暗所侵蚀。
    感受着弟弟的痛苦和自责，他咬紧了后槽牙，脑海中宋吉祥的那张脸，令他杀意凛冽。
    但他不能像海生一样宣泄自己的情绪。
    他努力表现得若无其事。
    轻轻拍着海生的背心，轻描淡写地告诉他：“海生，二伯会受到惩罚的。”
    随后又拉开他，望着他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在哥看来，你今天晚上的表现非常勇敢，完全就是一个小男子汉，哥在你这个年纪，可没有你厉害。要是没有你拦住张大妮，他们就会合起伙来欺负妈，妈会伤得比现在还重，所以你不要觉得自己没用，你明明做得很好。”
    “真的吗？”小海生抽泣着问，“海生真的、真的做好了吗？”
    宋海建郑重点头：“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闻言，小海生总算破涕为笑。
    他瓮声瓮气道：“其实，我刚刚去找爸爸，梦见爸爸和我说话了。”
    宋海建替他擦掉泪水，然后起身，牵着他往家走，口中追问：“那爸爸跟你说了什么？”
    “爸爸让海生不要怕，爸爸说，哥哥会保护我们的！”
    说着，小海生仰着头，眼神崇敬地看着哥哥：“海生觉得，爸爸说的对！”
    宋海建便笑了笑，“那行，哥现在保护你，等你长大了，哥就等着你来保护。”
    “嗯！海生长大后一定会保护哥哥，就像现在哥哥保护海生一样！”
    当小海生做出这番承诺，他的目光越来越坚毅。
    海兰蹲在路边等啊等，等到天越来越黑，周围的蚊子越来越多。
    她被咬得胳膊、腿上全是包，只好不停挠痒。
    在海兰又一次蹲到脚麻时，她听到了有人喊自己。
    “海兰！”
    海兰循声望去，看见哥哥和海生朝自己跑来，脸一垮：“哥，你怎么才来呀！我都快被蚊子咬死啦！”
    宋海建一脸愧疚：“对不起啊海兰，妈被打伤了，海生又吓得跑没影儿了，我知道你不会乱跑，所以就先去找海生了。”
    海兰以为妈妈受伤是奶奶造成的，“我走的时候就看到奶在扯妈妈头发，她为什么一定要对妈妈这么坏呢？”
    “不是奶奶，是二伯。”海生立马气冲冲地告状，把二伯怎样打妈妈的事告诉姐姐。
    然后……
    姐弟俩抱头痛哭，哭完拔腿就往家跑。
    宋海建一个人在后面拉着车。
    等他到家，两人都围在妈妈床边，包着两泡眼泪一会儿问妈妈疼不疼，一会儿问妈妈饿不饿。
    宋海建在家里转了一圈没看到蒲十三，进屋问母亲：“妈，十三回去了？”
    冯玉芬点头，“是啊，李大娘和你兰姨进来坐了会儿，和我说了好些话，就带着十三妹回家了，毕竟这天也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