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互相欺骗的双方

    “誓约定成！”
    三具尸体围绕的中央，血泊中的战壕，
    梅莉宣告完最后一句誓词。
    她与苏亚两人之间，似乎无形中产生了某种不可视的纽带。
    于是，
    她将不怀好意的目光倾向似乎对自己签下了何种不平等条约一无所知的苏亚。
    “唔......接下来该怎么做呢，对了——”
    梅莉玫红的双目中闪过一抹恶魔般的玩味，
    誓约定成后，她将能够对苏亚予取予夺，也就是，她也不必再伪装，大可以将苏亚视为奴隶驱使，
    一个有着王之身份的奴隶。
    这将会是比神代之前的降灵魔法更强而有力的大魔术！
    但，这样的行为，毫无疑问是没有效率的，会令奴隶感到愤怒和受欺骗进而反抗。
    以一个为了抵达自己所追求的根源而不择手段的魔术师来，正确的做法是——
    “那么，吾王。”
    梅莉彬彬有礼地牵起裙摆，后撤一步微微屈膝行礼，像是一名淑女般，
    “现在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回到王都继承大位。”
    “还请您决断！”
    在目的达成之前，梅莉不吝于恭维自己眼前这个刚刚取代了王者的假货，伪装成不知道对方是个假货的姿态，
    但，在这个过程中，
    她看向苏亚的目光却是冷静的，带着审视的，
    如果此人是那种看不清形势的白痴，抱着得到美少女管家后的兴奋便管不住自身欲望试图对梅莉做出出格行为，或是对自己颐指气使的蠢货。
    梅莉会立刻让他明白，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然而，
    出乎梅莉预料的是，
    苏亚站起身后，没有什么，对她的提议既不表示支持，也不表示反对，只是用他那双绿宝石一般的眸子，平静地注视着她。
    “......”
    接着，便是长久的沉默，
    这让梅莉感到一丝无所适从。
    这人，是没见过美少女魔术师吗？
    “吾王，您有异议吗？”
    此刻，
    少女有些忐忑不安的话音垂于苏亚耳边，仿佛她真的是上赶着主动过来给苏亚捧脚的忠诚臣子般！
    但苏亚却已经从对方微微挑起的眉梢，和目光深处闪过的那一抹哼然自得读出了对方内心深处涌出的真实雀跃！
    这位清冷、高傲的魔术师少女的真实面目，
    似乎......
    和她外在所表露的这副模样完全不一样呢？
    “这个先不着急。”苏亚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接着继续沉默地注视着面前的少女。
    “不着急？”梅莉眉头顿时一蹙，
    她表面上仍是非常冷静，符合她所表现出的时臣人设，但嘴角的微笑已经变得僵硬：
    “吾王，您可能不太理解现状。”
    “那请允许我帮您翻译翻译——”
    “您杀死的敌人，那两名马其顿探马赤，隶属于帝国伙伴骑兵团，他们与骑兵团直接联络，且每三人成一队。”
    “据我所知，他们每10分钟会接头一次，而杀死两名探马赤，即意味着接下来的每一秒，他们的队长都有可能发现这里的异状。”
    “那么——”
    “您将面对的敌人，将会是一位职业级的暗杀者！”
    “职业级？暗杀者？”苏亚微微凝眉，终于是听到了他稍微熟悉点的词汇，
    你的这个暗杀者，是我想的那个吗，名为Assassin的职业？
    梅莉耐着性子，吐出一口闷气，语速飞快地解释道：
    “没错，以您如今的实力，绝对不可能战胜那样的敌人，所以——”
    然而，这时，
    苏亚却是摇了摇头，苦笑着打断了她，
    “那些都没有关系。”
    “你......”
    梅莉话头一堵，憋闷的不行，越来越搞不懂眼前这个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
    打不过还不跑，你图啥呢？
    “吾王，现在还是......”梅莉还想继续劝，
    “听我，梅莉。”苏亚再次摇了摇头，继续打断她，沉声道，
    “我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一个宫廷管家，也不知道我现在站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甚至，你会奉我为王时，我甚至有点想笑。”
    苏亚扭过头，看向地面上亚瑟·潘德拉贡的尸体，沉默了一会，自嘲地笑道：
    “人们期待的是一个强大的，高洁的，能够带领他们战胜强敌，走向繁盛与和平的王。”
    “让那家伙成为王，不是更好？”
    听到这里，梅莉顿时微微一愣，
    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你把他给捅死的？怎么还演起来了？
    苏亚继续表演，
    他双目空洞地环望了一圈战场，目光最后缓缓到自己的右手手背上，
    那里，正有着一枚猩红的龙型纹章。
    盯着这枚潘德拉贡家的王室印记，苏亚沉沉吐出一口气，像是一瞬间整个人都被从这个世界隔离了出去一样，孤单又呆滞地自顾自喃喃道：
    “我明明是想救他的......”
    “但为什么，他要把这纹章给我？”
    “明明......他比我要更适合......”
    而此刻，
    看着苏亚脸上浮现出的三分崩溃、三方迷茫、三分苦涩，还有九十一分的痛苦之色。
    活像是个连唱了九百九十九遍《明明就》，然后戴上痛苦面具，大喊‘举目破败，永失吾爱’的破败王。
    梅莉心头顿时疯狂颤动起来！
    这一刻，她居然从苏亚的神情中看不到一丝一毫虚假！
    而这样的苏亚，让她联想到了一种悚然的可能性——
    他，
    也许不是她所认为的那个假货。
    他可能是——
    真正的尤瑟王之子！
    不列颠的新王！
    她不由顺着苏亚那充斥着痛惜之色的碧绿瞳眸呆滞凝望的所在，
    看向了那枚印在苏亚手背上的龙型纹章！
    接着，
    脑海中浮现出的，刚刚才看到的那副让梅莉感到古怪的画面与眼前的少年重叠！
    好像......好像......
    这家伙确实是先捅了亚瑟·潘德拉贡一剑，然后突然手舞足蹈起来，一副我后悔了，我要救你，你别死啊的样子对亚瑟·潘德拉贡进行施救，
    当时那家伙差点把塞琉古给吸引过来，狠狠吓了她一跳，所以这一幕梅莉印象格外深刻。
    而这家伙手背上的纹章也确实是——亚瑟·潘德拉贡临死前主动抓住他的手，貌似一副心甘情愿给送过去的一样，最后甚至还基情满满地十指相扣举高高。
    在魔术师的世界中，世代继承的魔术刻印转让工程非本人自愿，这种像是‘器官’一样的东西是很难‘被剥夺’的，即便被强行剥夺，那么也会造成魔术回路的不完整、不适配以及刻印的崩坏。
    而现在，
    就梅莉所看到的这枚出现在苏亚手背上的魔术刻印，
    毫无疑问，
    看不出半点崩坏或缺损的迹象......
    那这之后所代表的含义与复杂的关系......难不成，亚瑟·潘德拉贡才是假货？一个带着刻印，掩饰王室血脉无能真相的替身？
    想到这里，梅莉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她的面色突然变得有些痛苦起来——
    如果苏亚是真货，那么与这个真货订下越线誓约的自己就是在玩火，万一被王室或拥护新王的骑士发现此事，那么这份强行签订的誓约很容易就会被修正或抹除，
    而她将面临的......
    会是整个不列颠的通缉和各路非人怪物骑士的讨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