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失去的记忆

    慊人一直很信任她。
    铃奈从未怀疑过这一点，但她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个一直被她忽视的问题，为什么一向敏感多疑的慊人会对她这么特殊呢，仅仅因为她们血脉相连吗？
    回答肯定是——不。
    因为伤害慊人最深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她的亲生母亲。
    一定有一个契机，转变了慊人的想法。
    但铃奈翻遍记忆，也不存在任何一件在她看来，能严重影响慊人的事情发生，那就...只能是失去的那一段记忆里面。
    “慊人。”
    “什么？”
    “你消除了我的记忆吗？”
    “...”
    一阵风拂过，带走了一切声音，周围寂静一片。
    只剩两人互相凝视着对方。
    不知过去了多久，就在铃奈以为慊人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慊人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弧度。
    “是我。”
    慊人轻笑了一声。
    “怎么？发现自己被欺骗很生气？要来找我要个说法吗？”
    “当然不是。”
    铃奈摇了摇头，语气却亲昵而笃定。
    “你不说也无所谓，我相信你。”
    当时陆生说可以帮铃奈解除记忆封印的时候，她是有那么一瞬心动的，但纠结和害怕过后，她还是希望慊人能亲口告诉她为什么。
    慊人是她的底气。
    就算慊人真的骗了她，被骗也不是什么坏事，有时候糊涂的活着远比清醒幸福。
    注视着铃奈闪着星光的蓝眸，慊人纠结好一阵过后才开口。
    “因为你很痛苦。”
    慊人抚摸着铃奈的头顶，声音轻缓而认真。
    “那时的你痛苦到每天哭泣，所以我拿走了你的记忆，这样你可以没有负担的活下来。”
    铃奈眨了眨眼，努力消化着因慊人的话而产生的某些不好的联想。
    “不过既然你想知道——”
    慊人收回摸头的手，转而拥抱住了铃奈。
    “我会告诉你一切，但如果你承受不住，我会再次封印你的记忆。不过下一次，无论你怎么哭求，我都不会答应了。”
    “闭上眼，会有些难受。”
    铃奈顺从的阖上眼帘。
    一阵柔光闪过，记忆回笼，随着那段失去的记忆不断重现，铃奈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最后...在慊人怀中泣不成声。
    “奈奈，你知道吗？”
    慊人的声音十分温柔，带着安抚的力量。
    “因为你，因为玲姨，我才相信‘爱’是真的存在的。”
    “被亲生母亲厌恶的我，即便一直被父亲告知，我生来就应该是被爱的，十二生肖会一直陪着我，我的任何要求都是理所应当的，我内心也很清楚其实不是。”
    慊人顿了一瞬，仿佛自嘲般轻笑了一声。
    “十二生肖只是因为契约不得不服从，仆从是因为我的地位...”
    “在我任性到，伤害了身边所有人时，玲姨带着生重病的你回来了，那时的她，像一个真正的母亲一样，教育爱护着我，教会我思考。”
    “那时的我，虽然懂事了一点，却还是固执的认为，就连神明的羁绊都无法做到永恒的爱，人与人之间怎么可能会有呢。”
    “后来——”
    “...妈妈献祭了自己。”铃奈轻声呢喃，接上了慊人的话。
    “嗯，为了让奈奈能健健康康的长大，玲姨选择牺牲自己，去换取奈奈的未来。”慊人轻轻拭去铃奈的眼泪，“可以说奈奈的存在本身，就是爱的体现。”
    作为整个献祭仪式的见证者、施法者，没有人能比慊人更直接的体会到其中的震撼，而她也在草摩玲义无反顾的牺牲中，改变了想法。
    “或许是因为失去了一部分和玲姨相关的记忆，那之后奈奈变得更粘我，小时候没有我陪着睡觉，奈奈晚上都睡不着呢。”
    慊人并不讨厌铃奈的依赖，一直希望有人爱着自己的慊人，甚至可以说对此乐得其成，而被慊人打趣的铃奈，莫名想起陆生说的那句话——记忆是情感的载体。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每次提起母亲相关的事情，无论外在表现怎么样，铃奈内心其实很平静，平静到...好像她对母亲的情感是虚假的一样，如同看一部感人肺腑的电影，无论多么令人身临其境，终会戏罢情散。
    并且失去这一部分重要记忆的铃奈，很可能是将一部分对母亲的依恋转移到了慊人身上。
    其实这也并不全是坏事。
    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她与慊人已然成为对方独一无二的存在，互相依赖一起长大，以后也会信任爱着对方不是吗？
    她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失去母亲就天塌了的小姑娘。
    她会带着母亲的期许向前走。
    不过——
    看着慊人温柔带笑的侧颜，铃奈嘴角也勾起相似的笑容，随后闭上眼，将眼底的复杂思绪小心翼翼的掩藏起来。
    草摩玲对她的爱是真的。
    但究竟是什么样的爱，以什么样的形式体现，她和慊人其实有不同的看法。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无论怎样，母亲爱她，而她也爱着母亲。
    “天都黑了，该吃晚饭了。”
    慊人松开了抱住铃奈的双手，拉着她向紧邻的、属于自己的院落走去。
    “开学前你要回紫吴那边吗？等花开的时候，我们再继续下一步计划？”
    “当然。”
    铃奈睁开眼，眼底情绪已然散尽，除了眼角因哭泣而染上的一抹红色，笑容一切如往常般纯净而美好。
    “而且——为了以示诚意，我需要回小时候居住的别墅一趟，看到我穿着曾经母亲订婚时的礼服，想必重悟爷爷肯定很开心吧。”
    “希望老家伙不会被你气到大喘气，不然叫救护车可就破坏他的期待了。”
    慊人用着关心的语气说着冒犯的话，并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
    “不过和服尺寸不会不合适吗？”
    “本来就是不合适的。”
    无论是衣服，亦或者是人。
    无论是母亲，还是她自己。
    对于所谓——为了家族，都是嗤之以鼻，她们做出的选择，只会跟随自己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