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0章 姒莲只为你而开

    三日后。
    静谧的湖心，涟漪一圈圈往外扩散。
    淡蓝色光晕中的少女睁开双眸，满湖姒莲花含苞待放，白雾氤氲。
    明月皎皎，月色温柔。
    指尖夹着灰黄色纸张，连姝抬眸，望见天上三轮明月。
    月圆之夜，月华万千，万物静籁。
    手指划破夜空，红色火焰跃动，纸张燃烧。
    连姝双手施诀，快到残影。
    赤红色的火焰如同飘渺的蝴蝶在白雾中翩飞，苍白色的灰烬缓缓飘落，被微风吹散，飘浮在空中，如落雪般片片消融。
    纸张燃尽那刻，两道磅礴的力量自指尖溢出，冲天的光芒直直落在二十七个阵引上。
    朦胧月色，白雾弥漫。
    流光穿梭在湖底，含苞待放的花苞一层一层打开，纯白的花瓣展露在皎洁的月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满湖的姒莲花盛开，大朵大朵白色的姒莲花屹立于澄净的湖面，水珠莹润，纯洁无瑕。
    清风徐来，白色的花瓣飘散，带起层层叠叠的花瓣雨。
    连姝的掌心落在那朵未开的花苞上，透彻的黑眸中流露出深不见底的哀伤与思念。
    她透过时空，看向站在庙宇前渴盼着的阿涟。
    只是一眼，雾气便遮住了她的双眸。
    掩盖过去，只余遗憾。
    三日前种下的姒莲叶片似乎比周围的姒莲要大很多，花苞是那些姒莲的两三倍。
    柔和的蓝色光晕一圈圈散开，饱含爱意的种子在今日绽放出花朵。层层叠叠的花瓣一层层绽开，淡黄色花蕊微蜷，雪白花瓣在月下仿佛透明了些。
    满湖的姒莲花盛开，幽香四溢，满世界只剩下苍翠的绿和纯净不染的白。
    连姝小心翼翼取下胸前的夙石，她捧着，靠近那朵盛开的姒莲花。
    心脏不断跳动，少女笑容浅淡，带着怀念，一字一句说着，倾诉思念。
    “阿姐，我好想念你。我来了你的故乡，去了你曾说过的很多角落。”
    “上界已经过了百年，你曾经生存过的痕迹快要被时光擦去了，我在这里找了好久、好久……时光变迁太快了，很多你说过的东西我都没有寻到。”
    “你待过的酒楼我去了，尝了你说过的好几道菜，都觉得没有阿姐做得好吃。鼹鼠商城美食一条街，我也去了。我尝了很多你提到的美食，但依旧没有记忆中的味道。”
    “曾有恩于你的徐芦大厨，我也寻到了。她吃了你做的饼，很骄傲地说，你出师了。她说你做的食物里面有幸福的味道。她还在为你骄傲，为你感到不公。”
    连姝仰起头，泪珠从眼角滑过，滴落在夙石上。
    “自从离开姜末，我便再没有吃到属于阿姐的味道，一次也没有。家的味道，刻在我的灵魂里面，永远不会忘却。”
    她喃喃着：“我从回溯镜看见了阿姐的过往。在姜末时，你和我说，你过去很幸福。他们那样对待你，你却什么也没说过，把最温柔的爱意给了我……”
    她太难过了，难过得心脏都要碎掉了。
    “好想念你啊，阿姐。”连姝低低地说：“你过得太苦了，阿姐。”
    “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弥补你曾遗失的幸福。你的遗憾太多、太多了，我能做到的却太少、太少了……”
    “擦不掉你心口的伤，也无法惩治所有伤害你的人。四年了，也才追逐你的脚步来到了江城，毁掉了那个囚禁你的地牢，除此以外，我似乎什么也不做了了。”
    “姒莲花六七月才开，可是我等不了那么久了。那便让这倾月湖的姒莲花，在今日独独为你而开。我也为你一人而来。”
    “我们再见一面吧，阿姐。”
    “……世界上最好、最温柔的姐姐。”
    “今夜的姒莲只为你而开。”
    连姝哽咽着，她的心在抖，手也在抖。
    再见面的话，该怎么见啊？
    她想象过无数次。
    只是心脏越发难过，悲伤将她淹没。
    倏地，一道温柔的嗓音自耳畔响起。
    “阿姝，我听见了呢。”
    月影下，一道身影立在姒莲花上，幻影凝实，那双温柔的目光落在了连姝的身上。
    阿涟歪歪头，无数的姒莲花瓣从她的虚影中穿过，光也从中穿过。飘渺无影，灵体轻柔得似乎下一瞬间就要飘散。
    连姝捂住唇，她缓缓抬起头，看见那道日思夜想的身影，泪水再也止不住，汹涌落下。
    “阿姐、阿姐……是阿涟姐姐啊，好久好久不见了……”
    滚烫的泪珠划过唇角。
    咸涩无比。
    阿涟的声音是那样温柔，飘在风里面，轻轻传到了连姝的耳畔。
    她问：“过去了很久了吗？”
    于她而言，离别恍若还是昨日。他们只是坦荡荡走进了夙石，以另一种方式保全了姜末。
    连姝泪水更加汹涌，呼吸都有些不顺畅，心脏更是一抽一抽的，钝疼无比。
    “阿涟姐姐，已经过去了四年多了。”
    她离开家和亲人也已经四年了。
    四年了，太久了。
    阿涟喃喃道：“四年了吗？”
    她轻俯身子，拉近两个人的距离，仔仔细细观察，目光挟着无穷无尽的心疼：“阿姝长高了很多、也瘦了，平日里没有好好吃饭吗？”
    阿涟靠近连姝，伸出双手，虚虚环住连姝，想要像往日一般抵着连姝，亲昵地依靠着。
    手却透过空气，侧眸望去，掌心空无一物。
    阿涟意识到了现在的状态。
    她微垂眸，温婉的视线落在连姝身上，声音轻软，仿佛下一瞬间就会消散：“阿姝，自己已经走了这么长的路了啊。”
    眼中含着泪水，阿涟鼻尖酸涩，“我们家阿姝一个人走了这么久了啊。来到了上界，还找到了我。”
    阿涟的手轻轻抬起，又落下。
    带不起一阵风。
    也擦不掉连姝眼角的一滴眼泪。
    失落悬在心中，久久不停。
    “真是辛苦阿姝了。”
    “这一路一定很苦吧，只可惜我们不能陪伴在你身旁，让你独独一人徘徊在上界。”
    “走了这么久，一定累了吧。”
    睫毛微颤，阿涟轻轻叹口气。
    “对不起，阿姝。”
    泪水更加汹涌，连姝手指颤抖，想要去触碰阿涟。在碰到那道虚幻的身影那刻，又停滞在了半空中，浑身僵硬。
    她怕这是一场梦。
    梦醒了，便是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