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得抱上一根粗大腿呀

    “一块儿坐下来吃吧！”
    贾环端起饭碗，随口说了一句。
    如意跟吉祥全都楞了一下。
    如意伸手就往贾环额头上贴，说道：“没有发烧啊，怎么三爷竟说起胡话来了！”
    “我说什么胡话了？”
    贾环莫名其妙。
    “我们是奴才，要伺候三爷吃完了以后，才能吃三爷剩下的，哪能跟三爷一块儿坐着吃？被人瞧见，会被打死的！”
    贾环哑口无言，这才意识到这个时代主子奴才的界限分明，不能有半点行差踏错。
    除非有一天他能成为让人仰视的存在，否则他就只能乖乖照规矩办事，看大小出牌。
    “外边几个丫头吃什么？”
    贾环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
    “她们吃的都是粗食杂粮，我跟如意姐姐好歹等三爷吃完，还能沾点荤腥，她们能够吃饱就不错了！”
    吉祥年纪小，倒是没多想。
    如意却由不得再看贾环几眼。
    “看什么？”
    贾环一边吃饭，一边尽量平静再问一声。
    如意稍稍踌躇了一下，这才小心翼翼说道：“我觉得三爷……自从病好以后，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对呀对呀！”
    吉祥抢着接话，“三爷的脾气比从前好多了，不骂人了，也不爱跳脚了，就是……喜欢发呆了！”
    “我喜欢发呆，正是因为……病了一场脑子开窍了，不想跟从前那么讨人厌了！”
    贾环冲着两个丫头笑一笑，“我从前很讨人厌是不是？”
    “这个……婢子没觉得三爷讨人厌，就是……三爷爱发脾气，还动不动打滚撒泼，婢子觉得……不太好！”
    如意小心翼翼回了一句。
    不成想话未落音，一个大嗓门咋咋呼呼传了进来。
    “谁说打滚撒泼不太好？”
    如意吓了一跳，赶忙走过去打起门帘。
    “姨娘好！”
    如意吉祥同声一唤。
    贾环转头去看，却见一个三十几岁的美貌妇人走进来。
    这就是贾环的亲生母亲赵姨娘了。
    果然不像原着描写的那样粗鄙不堪，反而柳娇花媚鲜亮美艳。
    “娘！”
    贾环也站起身来唤了一声。
    赵姨娘猛然一愣，眼中分明是有泪光闪现。
    但是很快的，她向着如意跟吉祥一瞅，不去挑明贾环这声“娘”是对是错，而是大大咧咧提高嗓门。
    “我告诉你环儿，受了欺负你就该打滚撒泼，否则人家下次还会继续欺负你！”
    贾环忽然明白了，他的“猥琐粗糙”，他的“歪心邪意”，或许全是赵姨娘故意将他养成这样。
    因为只有这样，他这个卑微的庶子，才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侯门深宅中生存下来。
    反而他如果表现得太优秀太显眼，第一个王夫人，就不会允许他健康成长。
    贾环曾经听见赵姨娘私下骂过“佛口蛇心第一毒妇”。
    当时贾环就问过赵姨娘骂的是谁，赵姨娘坚不吐实，还一再叮嘱贾环，决不能将这话说出去。
    如今贾环自然知道，这“佛口蛇心第一毒妇”，绝对是王夫人的真实写照。
    满府上下全都当王夫人是个大好人，唯独赵姨娘心如明镜。
    贾环甚至觉得，之所以赵姨娘处处刁难探春，甚至逢人就骂探春心性凉薄，明明是从她肠子里边爬出来，却只知道孝敬别人——同样是故意为之。
    因为在这侯门深宅，庶子的生存尚且艰难，更不用说庶女了，那真跟奴才丫鬟差不了太远。
    倘若一直在她这当姨娘的身边养着，日后甭说嫁入高门，给人做妾都有可能。
    所以她从小就将探春从自己身边甩开，天天骂探春只会孝敬别人。
    你想想这话传到王夫人耳朵里，王夫人会怎么做？
    就算只为了维护她“诚心礼佛慈悲为怀”的形象，她也会将探春尽量当成亲生养。
    想明白了这一节，贾环不知怎么的，眼睛里边就有点潮潮润润的。
    幸好赵姨娘没有注意到，只是向着几碟菜一瞅，便又破口大骂。
    “一群死囚攮的，当真是太欺负人了！我环儿刚好，正需要补一补，就给这么几片火腿几片肉？我今儿有事顾不得，回头再去找那群死囚攮的算账！”
    她嘴里骂完，忽然从袖子里滑出一个小纸包，眉开眼笑小声说道：“这是正宗的金华火腿，我从太太桌上顺过来的，环儿你慢慢吃，我还得去那妒妇屋里站规矩！”
    她不敢公开骂王夫人“佛口蛇心”，但若是人前人后全都规规矩矩唤“太太”，又跟她“粗鄙庸俗”的泼妇形象不相符。
    所以她平时在贾环等较亲近的人面前，会唤王夫人“妒妇”，或者“黄脸婆”。
    她把纸包塞进贾环手里，转身匆匆忙忙地又走了。
    贾环打开纸包，看着里边包着的十多片晶莹透亮的火腿片。
    兴许是原主的记忆跟情感，依旧根深蒂固地印刻在脑海里。
    贾环捏起一片火腿放进嘴里，品尝着那弹力十足香而不腻的味道，忽然之间，眼泪就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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