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安西军（3）

    贞元，龟兹。
    夜风卷着沙砾，吹过城头，却吹不散那冲天的火光与热切。
    城中空地上，火把猎猎作响，将一张张苍老而激动的面孔照得通红。安西军的将士们，这些白发苍苍的老兵，早已列成整齐的军阵。他们身上是破旧的甲胄，手中是豁口的兵刃，可那一双双浑浊的老眼中，却燃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郭昕与几位同样须发皆白的镇将，此刻也立于军阵之前。
    他那双见过太多风霜与死亡的眼睛，此刻死死地盯着前方空无一物的空地，手心里，早已被汗水浸透。
    而就在此刻，两道璀璨的金光撕裂夜幕，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了军阵之前。
    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温和。
    当光芒散去，看清来人的瞬间，整个军阵彻底沸腾了。
    那是他们只在光幕中，只在史书与传说中，见过，了解，听闻过的帝王与皇后！
    郭昕激动得浑身颤抖，眼眶瞬间通红。他猛的单膝跪地，用尽全身力气，以苍老而洪亮的声音高声喊道：“大唐安西大都护，武威郡王，郭昕，率，大唐安西军，恭迎太宗皇帝陛下，恭迎文德皇后娘娘殿下！”
    他身后的数千将士，亦在同一时刻，齐刷刷地单膝跪地，甲叶碰撞之声铿锵作响。
    “安西军，恭迎太宗皇帝陛下！文德皇后殿下！”
    “吾皇万岁！皇后千岁！”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冲破云霄，震得这片被遗忘了百年的黄沙都在颤抖。
    李世民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那些白发苍苍，却依旧挺直着脊梁，向他行着最标准军礼的老兵，看着他们身上那破旧不堪的甲胄，看着他们手中那豁口斑斑的横刀与步槊……
    他再也忍不住，泪水决堤而下。
    他带着长孙皇后，快步上前，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快！快平身！将士们，快起来！”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搀扶跪在最前方的郭昕，可他的手，却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郭昕的身体。
    然而，他的手，却径直穿过了郭昕的臂膀。
    没有实体。
    李世民的动作猛然一僵，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又试了一次，结果依旧。是了，他如今只是一道虚影。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对着眼前这些依旧跪拜不起的忠魂，哽咽的说道：“将士们……你们……受苦了……”
    “轰——”
    郭昕和将士们闻言，那紧绷的身体猛然一颤。
    数十年的坚守，数十年的孤寂，数十年的血与火，仿佛都在这一句话中，找到了归宿。
    无数老兵再也抑制不住，埋下头，任由滚烫的泪水砸进脚下的黄沙，可他们却抬起头，用尽力气，发出了震天的嘶吼。
    “为大唐守土，不苦！”
    “不苦！不苦！不苦——！”
    那一声声的呐喊，与其说是回答，不如说是一种宣泄，一种骄傲。我们是大唐的兵，守大唐的土，再苦，也值得！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看着他们这副模样，心痛如绞，又如何能不知他们究竟有多苦。
    李世民红着眼眶，向前一步，对着所有的将士，郑重地说道：“将士们，朕与皇后，来带你们回家了。”
    他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军阵，清晰地落在每一个老兵的耳中。
    “咱们，回大唐。”
    而此刻，现代。
    小玄猫看着提着大包小包走进来的林幼微，不由得歪了歪头，懒洋洋地打了个招呼：“诶，你回来了。”
    随即，它的目光便被林幼微手中的礼盒牢牢吸引，尾巴尖不自觉地勾了勾：“诶！你买了什么！有我能吃的吗！”
    林幼微看着它那副馋样，不禁莞尔，好笑的说道：“我都不知道你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她走上前，将小玄猫从沙发扶手上抱起，轻柔地放到餐桌上，然后将礼盒尽数放下，说道：“除了给丽质带的这个蛋糕，其他的东西，你看看你能吃什么，自己挑一样吧。”
    小玄猫闻言，眼睛一亮，立刻高兴地在礼品中嗅来嗅去，开始认真挑选。
    林幼微的目光落回沙发上，看着那两位静静靠着，仿佛沉睡过去的身影，轻声问道：“那位在二凤陛下身旁的女子，便是长孙皇后吧？他们这是怎么了？”
    小玄猫正埋头于一个包装精美的点心盒，闻言头也不抬地将发生的事简要说给了林幼微听。
    林幼微听完，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轻声感叹：“原来如此。”
    她望着那两道身影，心中也不由得为那满城的忠魂感到酸楚，“都说西北有孤忠，希望二凤陛下和长孙皇后能将他们带回大唐，希望他们有个好结局吧。”
    但她随即又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不过，若是二凤陛下把安西军带回了大唐，那龟兹怎么办？那里的百姓又怎么办？如果这件事不解决的话，以安西军的性子，怕是不会愿意离开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