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日落后的审判

    “伊安。”
    “要我来吗？”
    贝伦卡抽出长剑。
    但伊安摇了摇头。
    “不用。”
    相处已久的贝伦卡立刻会意——伊安并非出于同情或犹豫。
    他分明是...
    在愤怒。
    唰啦。
    阿诺利希尔出鞘直指玛丽亚。
    “真想死得痛快，就该说实话。”
    “当然...”
    玛丽亚配合地低下脖颈迎接剑刃。
    伊安冷冽的声音如刃：
    “你接触死亡的神秘多年，对吧？”
    “是的...大概从十二岁开始。”
    “但没学过掌控它的方法。”
    “若真有这种技艺，就算要挖出心脏我也会学。”
    “从没见过通灵术士。”
    “从未。”
    “那你也没为了杀害埃里克而准备食尸鬼。”
    玛丽亚突然抬头。
    不知何时伊安已收剑入鞘。
    他叹了口气，摸了摸女孩的头顶。
    “我已经感受到，你刚才说的全是真话，既未接触通灵术士，也不曾研习通灵术。”
    “什么意思？但我确实...已被恶灵附身。”
    “被神秘注视与掌控神秘是两码事。”
    伊安以宣告的姿态开口：
    “玛丽亚，我现在很确定——”
    “什么？”
    “埃里克并非你所杀。”
    玛丽亚发着呆抬头望向魔法师。
    伊安·艾蕾迪丝·雷文。
    此刻他竟说玛丽亚没有杀害任何人。
    “为什么？”
    难以置信。
    不，是无法相信。
    她血脉中沸腾的恶灵，她自己再清楚不过。
    玛丽亚长久以来饱受恶灵诅咒的折磨。
    那诅咒是恐怖、恶心又肮脏的类型。
    无止尽的暴食欲望。
    对腐烂血肉的渴求。
    每当闭眼时亡者的低语便在脑中回荡，她的理智被逐渐蚕食。
    玛丽亚觉得，自己早已半疯了。
    无可奈何。
    毕竟在聆听恶灵呓语的同时保持清醒，是极其困难的事。
    所以当埃里克的尸体摆在眼前时，她也只是平静接受了现实。
    啊，我的癫狂又发作了，我用这双手，杀死了喜欢我的人呢。
    玛丽亚没有抵抗，任由村民将她逮捕。
    在阴暗的仓库里，她反复思索着：
    究竟是从哪里开始出错的？
    因此当再次失去理智时，她并不惊慌。
    伊安追来时也没太惊讶。
    只觉得，机会来了。
    为这悲惨痛苦的人生画上句点的绝佳机会。
    但是。
    伊安没有杀她。
    反而这么说：
    杀害埃里克的并非她。
    “可...可是...！”
    泪水不断从玛丽亚脸颊滑落。
    她甚至来不及擦拭，如惨叫般呼喊：
    “只可能是我！能伤害埃里克的除了我没别人！”
    伊安向她伸出手：
    “你不是魔法师，所以你即使死亡的神秘在你身上多年，但你还不如刚认识它的我了解它，埃里克并非你所杀。”
    玛丽亚沉默了。
    因为她无法反驳伊安。
    不。
    更近似于不愿反驳。
    如果她没杀埃里克，若那是事实。
    再没有比这更令人心颤的救赎了。
    “我...不知道。”
    玛丽亚仍不敢握住那只手。
    “我真的...真的没有...杀害埃里克吗？”
    于是伊安笑着说：
    “不妨相信魔法师的建议。”
    玛丽亚指尖颤抖着，终于握住他伸来的手。
    “我愿...相信您。”
    贝伦卡收剑入鞘，奇拉欣慰地笑了。
    伊安拉起玛丽亚，与众人缓步走向村落。
    目睹玛丽亚身上神秘的瞬间，伊安找到了缺失的拼图。
    现在只需动用最后一块拼图，就能完成整幅画面。
    牧羊人法埃尔。
    那人才是本事件最后的拼图。
    “哎呀！魔法师大人！”
    但在村口，他遇上了成群农夫。
    看他们手持草叉连枷的模样，定是为追击逃走的玛丽亚而来。
    果然，众人见到玛丽亚顿时惊呼：
    “女巫！”
    “被魔法师大人抓回来了！”
    “勒沙赫骑士正等着您。”
    “领主大人也是。”
    “领主？”
    伊安快步赶往村中广场。
    嘈杂人群映入眼帘。
    勒沙赫骑士与村民，甚至领主一行人都集结在此。
    “啊！这位就是魔法师伊安阁下吧！”
    陌生男子熟络地搭话。
    从整洁衣着与坐骑判断，应是领主随行人员。
    年约三十出头的男子，外表毫无特色。
    “嗯，是我。”
    贵族对伊安的套近乎他早已司空见惯。
    男子略显诧异，随即想起伊安的魔法师身份。
    “啊哈！原来如此！”
    “你这蠢货狂妄魔法师！”
    男子突然破口大骂。
    伊安太清楚这套把戏了，又是召唤魔法师。
    伊安深感疲惫地长叹，村里还有通灵术士未曾露面。
    这种时候还想着搞这个？
    “免了吧。”
    “什么？你以为在跟谁说话！”
    “你这混账！”
    伊安看向年轻贵族。
    这根本算不上合格的召唤魔法师，更像是纯骂人。
    “小男爵，注意言辞。”
    “啊！勒沙赫骑士！这不是普通的...”
    “我知道，那也请您先闭嘴。”
    “您、您认真的？”
    乡下男爵们总学不会正统的召唤魔法师。
    毕竟他们鲜少接触魔法师。
    勒沙赫骑士厉声喝止后走向伊安：
    “调查顺利吗？”
    “收获颇丰。”
    “甚好。”
    骑士指向年长贵族：
    “多林男爵亲自来审判通灵术士，今晚即刻宣判。”
    伊安试探性询问：
    “审判何时开始？”
    勒沙赫骑士望着西沉落日：
    “日落后，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