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烛光下的魔法师与骑士

    蓝钥修道院内十分明亮。
    这在中世纪是相当惊人的事，毕竟在没有电灯的时代，夜晚能有光亮本身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中世纪的光源，自然是蜡烛。
    提到蜡烛，或许会让人联想到浪漫与愉悦，但伊安体验过的蜡烛却是极为糟糕的东西。
    自己小时候的蜡烛的光线极其昏暗，仅能勉强照亮眼前，户外活动完全不可能。
    在室内，蜡烛也只能提供微弱的光线，让人勉强看几页书。
    伊安多次因蜡烛的光线而觉得眼睛快要瞎了。
    在深刻体会到现代人享受了多少光明的恩惠后，伊安干脆用暗影术代替蜡烛照明，只需要让房间里的黑暗跑去别的地方就可以了。
    而此刻，修道院内却明亮如白昼。
    其实有些夸张，但周围确实亮得令人惊讶。
    所以，伊安感到奇怪。
    蜡烛的光源本十分微弱。
    但如果点燃数百支，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这是怎么回事？”
    伊安望着祭坛上铺满的数百支蜡烛，一时无言。
    伊安身为中世纪人，深知一支蜡烛的价格有多么昂贵。
    然而，竟在一夜之间燃烧数百支蜡烛？
    在伊安眼中，仿佛巨额的财富正在那里化为灰烬。
    因此，这景象显得更加令人震撼。
    “既然来了，不妨也祈祷一下吧。”
    “祈祷？”
    修士们正跪地虔诚祈祷。
    看上去，修道院确实像个修道院的样子。
    “这是为塔卡里昂兄弟平安归来而祈祷。”
    修道院长伦尼斯想了半天。
    为了让我们修道院财源广进的塔卡里昂，我们究竟能做些什么？
    思考的结果，便是祈祷。
    毕竟佣兵不可靠，而骑士们追查所需的时间又太长。
    于是，此刻塔卡里昂辛勤抄写福音书赚来的钱财，正化作数百支蜡烛熊熊燃烧。
    “祈祷而已。”
    伊安走向女神像。
    正在祈祷的贝伦卡偷偷瞥了伊安一眼。
    “你来祈祷吗？”
    “嗯，算是吧。”
    贝伦卡为伊安让出了位置。
    “为了什么而祈祷？”
    “没特别想，大概是旅途的平安？”
    修道院长期望大家为塔卡里昂的安危祈祷。
    但塔卡里昂对伊安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那么，先为你送上天堂的无名男子祈祷吧。”
    “啊，对。”
    伊安曾在前几天刺客的袭击中，中杀死过一个人。
    那时贝伦卡曾说过，有机会的话要祈祷以寻求宽恕。
    “该怎么祈祷？”
    “这方面我是专家。首先，向你夺走的那个人的家人和朋友请求原谅。”
    贝伦卡是骑士，
    既是杀人的专家，也是道歉的专家...
    “可那家伙是想先杀我啊，我还得道歉吗？”
    “嗯，死去的刺客的母亲也会这么想吗？”
    “也是...”
    面对贝伦卡近乎刻薄的逻辑，伊安嘟囔着闭上了嘴。
    生命的重量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
    即便是最卑微的生物，也有父母。
    再无能无用的人，也有爱他们的父母。
    这无需多言。
    在天神教看来，伤害生命，就是罪孽。
    “你的脸色不太好。”
    “没有理由开心。”
    见伊安的表情略显阴郁，贝伦卡安慰道：
    “作为一个犯过罪的前辈，我的建议是，不必太放在心上。”
    “你刚才不是让我向死者家属寻求原谅吗？”
    “原谅是要去寻求的，但不要期待一定能得到。原谅仇敌，近乎神的境界。”
    原谅罪人很难，尤其是那些伤害了自己家人的罪人，更是难上加难。
    如果这很容易，圣人也不会被称为圣人了。
    “爱你的仇敌”，正是神的话语。
    “已经犯下的罪很难被原谅。但是...”
    贝伦卡轻轻拍了拍伊安的肩膀说：
    “我可以为你的罪行祈祷。”
    “这是骑士的方式，背负罪行，但以更多的善行去弥补，赢得更多人的祈祷。”
    贝伦卡微微睁眼，露出一丝笑意。
    “你并不孤单，伊安，如果地狱的恶鬼觊觎你的罪，我以荣誉起誓，作为你的骑士，我会为你而战。”
    她的蓝色眼眸在烛光下闪闪发光。
    自己所犯的罪，必须自己承担。
    但，为罪人祈祷是可以的。
    如果真诚的祈祷能够传达天际，罪孽的重量或许会减轻几分。
    伊安与贝伦卡对视片刻，忽然一笑，转过头去。
    “那么我将为你祈祷，贝伦卡。”
    “为我祈祷？”
    “因为你的剑是为了正义而存在，如果有人指责你剑上的血迹肮脏，我将倾尽我的所有，为你而战。”
    贝伦卡轻轻合上双眼，双手交握，用伊安听不到的声音轻轻呢喃。
    “你还真是...”
    她的脸颊在蜡烛光芒的照耀下，隐有泪水划过。
    在数百盏璀璨的烛光前，骑士与魔法师为彼此的灵魂祈祷。
    那祈祷如此真诚，仿佛能穿越万千尘埃，直抵天穹最深处的光。
    两人上方的黑暗夜空中，星星闪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