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收尾善后

    在那域外投影被强行湮灭后，半空似乎落下一层死寂。
    清环与五大圣主等人尚未来得及松一口气，便只觉夜风微拂，夹带着一种仿佛从永恒虚空深处吹来的寒凉。
    王烛依旧负手而立，神情自若。
    四周血土、黑骨，伴随着骨殿之主的形神俱灭而崩散，化作漫天尘埃洒落。
    曾经的血祭之地，如今竟恢复了荒原最初的沉寂。
    但清环能感受到，气氛未见轻松。
    相反，越显肃穆。
    街亭、残营、尸骨、怨魂……这样的大场面，她不是第一次经历，可此刻却依旧保持警惕。
    一来，腐血通道残影还未真正绝迹，它像一只随时可能卷土重来的恶兽之口。
    二来，师父方才一瞬爆发出的“极静”，常常象征着风暴前兆。
    “清环。”王烛忽在空中侧目，唤她一声。
    清环微微震颤，忙高声应道：
    “师父！”
    王烛轻点头，声音里没有特别的波动：
    “收拢善后。”
    “是。”清环旋即会意。
    骨殿的阴霾被一举横扫，昔日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邪物、血祭阵法或许还有零星余孽，但在天帝“桃枝一扫”之下，已不足为虑。
    关键在于，如何善后，让那些被侵蚀了半身血肉、或陷入噩梦的修士、百姓得以安抚与救治。
    五大圣主也都筋疲力竭，却依旧精神饱满地随清环分头行动。
    天猿圣主跳到断崖旁，举目扫视，确认不再有大规模的阴灵聚集后，便指挥手下弟子清理骨怪残躯，以免它们藏有残余的诅咒能量。
    玄风老叟、真武活化石等也亲自坐镇，更远一些的宗门援军在外围集结，随时接应生还者。
    数个时辰后，漫天红云渐渐散去，一线微弱晨曦穿透夜空，照亮这场无声的废墟。
    清环一面指挥搜救，一面下令医修、炼丹师紧急搭建临时营地，也安抚着陷入惊恐的难民。
    一些被血灵腐蚀致奄奄一息的重伤者，在茫然痛苦中诧异地发现，那几位来自王烛身边的圣主，竟会俯身替他们运用真气，稍作疗伤。
    昔日高高在上的“大佬”，如今正耐着性子，为一个络腮胡的普通民兵清理毒素，为一个颤抖不已的少年挡住阴鬼。
    这种前后反差，让许多人不知所措，却也在绝望之中看到一丝温暖。
    王烛依旧立于不远处的一块高岩之上，微风吹拂，他身形若随风摇曳的青竹，透着难以言喻的平静。
    看似已然对此处所有事物置之度外，可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说，他的意念正无远弗届地俯瞰着整个战场。
    每个陷入哀嚎的重伤修士、每个哭喊寻找家人的孩童，都仿佛在他眼帘中清晰可见。
    王烛的神识里，能够捕捉到他们内心那股最原始的慌张、惧意与痛苦。
    然而，他并不亲自现身施救。
    对他来说，这场浩劫，既是对众生的一次洗礼，也是一种因果的流转。
    若他一开始就出手抹平一切，众人只会在安稳中过于麻痹，距离真正“成长”太远。
    而当他们付出痛苦与血泪后，再由清环等人出面收拾残局，便能在漫长的岁月中沉淀出新的秩序与自省。
    是以，王烛只是静静观望。
    唯有在最危急的关头，或者有邪异固执顽抗之时，他才会自虚空中轻轻一瞥，倏然化去对方的力量，让残余邪力灰飞烟灭。
    “师父。”清环结束了第三轮巡查后，带着些疲惫氛围跃上高岩，朝王烛微微躬身。
    她额上布满汗水，耳边发丝凌乱，却难掩眼中那份坚毅。
    “前方盆地区已清理大半。我们从血窟里救出了约莫三十多名幸存者，大多昏迷不醒，估计被直接抽干了寿元，能不能保住性命恐怕要看后续疗养……”清环稍作停顿，声音平和却低沉，“还有四百余具尸体，身份未明，只能暂时统一安置。”
    王烛闻言，只轻轻“嗯”了一声。
    清环抿了抿嘴，继续道：
    “至于骨殿残余，我们已有搜捕，倒是暂未发现更高级别的主事者——不过既然腐血通道已被师父毁去，骨殿之主也形神俱灭，他们纵有挣扎，也翻不出好浪花了。”
    话到尾声，她似乎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地补充：
    “师父，那道域外投影……确实牵扯到混沌海外势力吗？万一对方卷土重来……”
    王烛侧眸，看了她一眼。
    清环立即收声，不再多问。
    就算那混沌海外真的有什么恐怖势力对天辰界垂涎三尺，只要师父坐镇，就都不值一哂。
    “回镇吧。”王烛淡淡道。
    清环微怔：
    “可是还有许多后续处理……”
    王烛缓缓转身，朝远方的天边看去，日光微亮，云霞朦胧，犹如给荒原铺上薄薄金纱。
    “你的手下能办好。”他淡淡道，“何必事事亲为？”
    “……是。”清环轻呼口气。
    王烛略微一顿，扫了眼她的脸，道：
    “我等你半个时辰。”
    清环微愣，随即会意，去找五大圣主集中吩咐各项善后事宜，她自己则跑到伤患营地中打气、慰问，让那些坐在地上直发抖的普通人稍觉安心。
    她并不介意自己衣服上沾满血污泥灰，走到哪儿都仔细询问是否还遗漏人命。
    半刻钟后，清环回到高岩，带着些许伤痛与倦怠，却也带着更多内心的坚韧。
    “师父，一切已妥。”
    王烛没有回头，只在她走近时，脚尖轻轻一点，身形飘然而起。
    清环亦跟着纵身而起，整个身躯化成一道青光，跟随王烛破空而行。
    天色在脚下愈发明亮，朝阳渐升。
    纵然这片盆地仍旧尸骨遍布、血泥难消，却已无法阻挡新一天的光明。
    那些亲眼见过天帝风采的修士，不禁在仰望天空时，心里多了一份无法言说的震撼与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