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读书太艰难

    下晌肖家人又和她谈判，再回屋里商议欠契的事，已经闹到申时末了。
    清晨喝的粥，早就消化尽了，自然是个个饿的前胸贴后背。
    “我听到有群蛤蟆蹿到屋里来了，你们看到没？还有，什么时候做饭啊，饿死人了！”四人正相对苦笑，却见林雨竹风风火火的冲进来问道。
    肖卓苦笑摇头，“竹娘，是我们肚饿得紧了，并没什么蛤蟆叫。家里的米都被你拿走了，还做什么饭？”
    林雨竹听得诧异，“你们肚子叫我都能听到？这倒是怪了。我可没拿米，既然你们没米做饭，那我就借灶屋用用。”
    说完话，她也不理四人的反应，自顾自跑去灶屋生火做饭去了。
    肖母恨得牙痒痒，“这个夯货，偷咱家的米，现在吃独食去了！”
    肖老头也阴沉着脸，“哎，骂有什么用？她又不会掉块肉。我到向老三家借几斤米吧，好歹过了这几日，休了她咱也就清净了。”
    肖思思却是奇道：“那么多米她能藏哪里？如果没米她做什么饭？”
    肖卓闻言一笑，“一个人藏东西十个人找不到。这也没事，待会儿她做好了饭，我们也抢着去吃。”
    “如今她灵巧些，论打架或许不行，抢饭吃的话，她一个人总抢不过我们四个人吧？”
    肖母听得忍不住笑，“卓哥儿到底是读书人，这脑子就是活泛。咱也不是打不过她，你是读书人不肯失了礼，你爹又是长辈，也不好出手。”
    “这蠢妇不过是拿捏我和思姐儿瘦弱些罢了。就这么干，等个一两刻钟，灶屋有了锅气，咱们就一起冲进去抢！”
    肖卓却是微微冷笑，“爹、娘、妹妹，咱们趁着她在灶屋，去她那狗窝再搜搜，我就不信找不出钱粮来。”
    这下肖思思也叹服起他的智慧来，赶紧扯着肖母一起去林雨竹房间。
    肖老头饿的不想动，肖卓便踱着方步慢慢跟在两人身后。
    林雨竹的房间与柴房相邻，早年是肖老头盖了，准备以后养些猪羊牲口所用。
    只不过肖卓读书耗费太大，一直没缓过劲儿，哪里有本钱买猪崽、羊羔？
    也就是十年前，在村人那讨了只黄狗崽养了几年。
    肖卓迎娶林雨竹后，为给稳婆喜钱，便卖了老黄狗。后来肖卓更是厌弃孩子总是啼哭吵闹，让她和福妮搬进去住。
    所以，肖卓说她住的地方是狗窝，倒也是事实。
    这样的屋子，自然门也简陋，更没有锁头，只不过内外有简易的门栓罢了。
    肖卓进了屋时，肖母和肖思思早就动手翻箱倒柜起来。
    这回没有林雨竹在内，她们搜索得更加仔细，连耗子洞也没放过，拿木棍捅了几下。
    除了从肖卓房间搬来的桌椅、书架、衣柜外，也实在没有更多地方能藏东西了。
    肖卓负手而立，扫视半晌没发现任何端倪，只得摇摇头无奈放弃。
    然而，他无意中扫到书桌上的摊开的纸张，不由得大吃一惊！
    那上面竟然有字，虽然写得不够潇洒，没什么笔体气势，却是一笔一划，工工整整！
    肖卓仔细一看，上面的内容也简单的很，“一二三四五，金木水火土，天地分上下，日月照今古。”
    细看笔势，不禁让他回想起自己初学写字的情景。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当时年仅七岁的肖卓，在村里向夫子蒙馆外偷师，无意中按断了树枝被发现。
    向夫子闻声推门走出来，看到是他，便叹了口气。然而，向夫子正要回屋时，无意中发现地上端端正正的几行千字文，不由得赞叹起来。
    “卓哥儿这笔字很是严方，倒比屋内那些小家伙强不少。今后你在家搬条小凳来，就进屋旁听吧。”
    正是有了向夫子的赞赏推许，肖卓成了蒙馆唯一一个没有纳束修，却登堂入室的蒙童。
    只不过蒙学教的内容不多，五年间肖卓早将向夫子一身学问掏空。
    向夫子便建议肖老头、肖母，送肖卓到镇上经馆继续学习。
    肖家原本也还过得去，一家四口有十亩薄田为生。
    为了肖卓能有出息，肖老头和肖母商量数日，一咬牙一跺脚，便卖了两亩田，得了十二两银子，供他去镇上租房、拜师经馆夫子。
    奈何，肖卓到了镇上一打听，才明白这十二两子是不少，却根本不够他耗费的。
    以前识字还可以用树枝在地上写写划划，真正要走举业，那必须买纸笔练字。
    文房四宝中，笔和砚台就挺贵了，好在买一次能用很久。但纸和墨却是消耗品，一年下来没个五两银子都打不住！
    关键经馆不像蒙馆每年只需要五百文钱，而是每年要交二两银子的馆费。并且年节、夫子做寿等节礼算下来，也得二、三两银子！
    再算上吃饭、租房、人情往来等花费，十二两银子也就能用一年。
    肖卓聪明，就故技重施，干脆不交束修入馆，日日跑去偷听偷学。偶尔被那些馆学生发现了，终究是读书人，也不好太过呵斥他。
    自然，他们也少不了背地里笑话他，给他安个墙角读书人的外号。
    肖卓也不理会人言，在镇上经馆偷学了五年，竟然生生通过县试、府试，考了童生！
    只是，肖家也实在撑不住，剩下最后两亩田了。
    总算肖卓有了童生名头，引起了村人的重视。而且他又到了婚娶的年纪，便不乏有心人前来说和。
    林家也正是其中之一。
    最后因为出了六亩地的陪嫁，肖卓虽然嫌弃林雨竹又傻又胖，到底还是捏鼻子认了这门婚事。
    林家的六亩地是中田，每年产粮两千多斤，最起码能保证一家五口人饱腹。
    而林雨竹心仪肖卓，时常被肖母怂恿着回娘家搜刮钱粮贴补。因此，肖卓得以坚持举业，直到去年考中秀才。
    可以说，肖卓这个秀才功名的背后，是肖、林两家全力支持的结果。
    按理说肖卓应该感激林家，起码不能休妻弃女做个没良心的读书人。但是，在他自己看来，却是有些不得已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