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送行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所有光荣殉国的军人，他们的名字都会被刻入纪念碑。
    小小的盒子里，曾是一个个鲜活壮实的生命。
    有些盒子是空的，只有一枚针线织成的姓名牌，证明他们曾在这片土地上存在过。
    仪仗队交接完毕，庄严地将覆盖着国旗的小盒子放进他们各自的小坑当中。
    雨点滴落在众人身上，脚下的土地变得泥泞，但没有任何一个人嫌弃，
    这里是战友的魂归之地，也是自己未来要住进的地方。
    两轮枪响，是后人为铭记他们所放的烟花。
    祁燊的父亲从神话战区赶了过来，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被送进冰冷的泥土当中。
    “祁燊在这个地方没了，这里是他要守护的地方。”祁燊的父亲如是说道。
    清冷，调皮的微风自然不解人间情谊，只是觉得他们站在这里，做着仪式。
    张碧晨最终还是没能挺得过来，即使是神话战区的最高战力之一，也终究只是凡人之躯，根本经不起连续的身体刺激和药物刺激，说实话，能挺到战区内就已经算是身体素质极佳的了。
    仝宇的眼神中失去的光泽至今都没能找回来，目光失焦着，轻轻抚上张丽和王苏的墓碑。
    苏艺杨的家和王佳的家紧挨着，天空中滴落的清水洗刷着他们被刻在石头上的名字。
    刘维新站在王浩的墓前，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脸颊轻轻转动着，旁边的是李欣和王二麻子的墓碑。
    不同于其他人，王二麻子的墓碑上除了“王二麻子”这四个大字，什么都没有，既没有生辰年月，没有死亡日期，也没有墓志铭，更没说他隶属于哪支队伍。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毫无征兆地，雨点突然猛烈起来，哗啦啦的雨点连成一片，乌云彻底遮住了天空，一眼望不到头的灰色覆盖着人们的头顶上方。
    无根之水早已浸湿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衣服，可众人并没有迈开离去的脚步，仍然在这片土地上，想要最后再看一眼他们。
    “咔哒。”刘维新撑起一把雨伞，将其轻轻放在王浩的墓碑之上。
    “咔哒。”
    “咔哒。”
    “咔哒……”
    军人的威严不允许他们哭泣，军人的使命与肩上的责任不允许他们面露悲伤，他们是保护战区百姓的军人，他们的身上永远充满了阳光与希望。
    可是眼前冰冷的墓碑，浇灭了仝宇身上的火光。
    眼泪混杂着雨水从脸颊滑落，但刘维新仍然看到了仝宇通红的眼眶。
    “仝宇！”
    “到！”
    “出列！”
    刘维新大踏步走到仝宇面前，紧盯着他红润的眼眶。
    “向后转，把眼泪擦干再归队！”
    仝宇向后转去，鞋跟之间的敲击声在雨声中是那么清晰，仝宇向后小跑了一段距离，来到一棵大树下面，伸出手想要擦拭溢出眼角的泪水，可是泪水越擦越多，直至再也按捺不住，肩膀轻轻抽动着。
    李年华对此却没有任何表情，明明之前还活蹦乱跳的队友，眨眼间就入了土。
    眼前坚硬的墓碑勾不起李年华一丝一毫的情感，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死了，
    哦，
    死了就死了吧。
    李年华默默看着眼前梁恒文的墓碑，心里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个冷血动物。
    比李年华更苦恼的，是刘维新，这段时间带给他的信息冲击实在是太巨大了，以至于他的脑袋里一团浆糊。
    他知道麻子叔因为种种原因无名无分，但是这种种原因到底是什么原因却不得而知，还有李欣，他那天到底为什么出去，目的是什么，到底要调查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李年华……
    不，不对。
    徐嘉衍……
    刘维新偏了偏身子，直到眼角的余光中出现李年华的身影，“XG”药剂……
    这也是你想要看到的东西吗？
    雨点越来越大，刘维新撑了把伞，站在祁燊父亲身旁，身着一身黑色西服的祁燊父亲似乎是一夜白头，脸上的沟壑也越发憔悴。
    感受到雨滴不再滴落到自己的肩膀上，祁燊父亲抬起头，看着刘维新刚毅的侧脸。
    开口问道：
    “刘队长……我家孩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刘维新没有说话，只是低下的头更加往下埋了埋。
    “孩子已经走了，你连我这点愿望都不肯满足吗？”
    祁燊父亲语气中带着哀求和哭泣，这种来自一名老父亲的声音没人能够拒绝，但是“黑鸦”行动的保密级别，不，一队每一次外出行动的保密级别都是最高的，是丝毫不能泄漏的。
    “……对不起。”刘维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对不起。”
    他捂着脸，小声呜咽着。
    可是在场的家属，只有祁燊的父亲到场。
    换句话说。
    这些光荣殉国的军人，除了站在这里为他们哀悼的战友，没人记得他们的名字。
    像这种不为人知的英雄，很多，多到这一片山丘，都是。
    130：1
    这是西风战区的战损比。
    146：1
    这是南炎战区的战损比。
    付出一百三十条生命才有可能杀掉一只感染者。
    “黑鸦”行动中，即使是装备了最新一代外骨骼装甲“伏蛟”的战区内顶尖战力，也无法做到哪怕换掉一只感染者。
    最棒的成绩，就是洪杰镇以燃烧自己生命为代价同时进行了一次“超载”和两次“注射”后的状态，才堪堪重伤一只感染者。
    “报告！”
    仝宇小跑着过来，站在刘维新身旁，泪水不再横流，但眼角的湿红仍然挡不住他的情绪。
    “归队！”
    “是！”
    仝宇小跑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身上的制服早已湿透，此时正紧紧贴着众人的肌肤，可是这点不适感和面前小小墓碑上刻着名字的主人比起来，并没有那么重要。
    高若雨蹲下身子，轻轻擦去雨水溅射到王佳和苏艺杨墓碑上的泥水，清秀的脸上再也不见当初的稚嫩。
    “好好睡一觉，等我去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