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 1 章

    世界顶级的秀场，台上灯光粲然，台下各种记者高举相机，闪光灯接连不断，照得模特脸上被曝光过度。
    陆与白静静伫立人堆，冰冷的视线隐在玻璃镜片后，略薄却极为好看的唇，在几不可察间微抿。
    身旁有女人注意到他，讪笑着挤开人群凑近，勾着笑问：“嗨，能给个联系方——”
    “结婚了。”陆与白淡淡出声，女人自讨了个没趣。
    嘴里嘀咕，讪讪离开。
    陆与白垂下视线，看了眼腕表。
    银质器械在闪光灯下折出清冷光芒，表带是沉稳的黑色，勒在手腕，彰显价值不菲。
    时针指针，转向六点。
    闪光灯频繁，陆与白的视线，重新投回台上。
    T台宽阔，前一位模特叉腰，定点完，从容走回台后。
    在她后方，女孩华人面孔，唇侧有酒窝，微勾唇，吸引人视线。
    她的肤色天生冷白，黑发高盘，旗袍裹身，大腿处开叉，无一不是风情。
    台下闪光灯频频刺眼，几乎无一刻停。
    “枝枝…”陆与白口中，轻微念道。
    云枝进圈不久，凭借自身实力，成功跻身这次秀场。
    特色东方面孔，是她的招牌。
    具有韵味的古典美人，向来受外国友人喜爱。
    云枝气定神闲，走到T台前端，皓白手腕懒散抬起，一柄缀有流苏的木制小扇开合，遮住下半张脸。
    微扬的眼眸，徐徐落在台下，又漫不经心。
    透出几分似是而非的笑。
    她的左手叉在窄细腰身，右手微扬。
    七彩的流苏坠子摇摆，烟波里的水，一圈圈漾开。
    台下惊艳。
    闪光灯频频，取她入景框。
    云枝收拢小扇，转动手腕，烟波媚然，徐徐走回台后。
    之后的走秀，没人能更惊艳。
    坐落于世界名都的秀场，终归落幕。
    -
    走秀结束，云枝拾掇了自己，换下便装，在助理Coral的陪同下避开记者，回到暂住公寓。
    一直绷紧的神经放松，云枝在床上休息足够，拿了钱包，戴上口罩，打算出门采购。
    她打算按照百度上的方法，给自己煲个养颜汤。
    Coral说过，如果有任何事不懂，都可以问百度。
    它比任何人，都值得信赖。
    对于她充满求知欲的各种浅显问题，它会给她找到最快速有效的解决方案。
    说起来，云枝的脑袋还是一片懵。
    她在昨天醒来，不记得任何事。
    除了有助理Coral给她普及她的从前，包括交代她上台后要如何走台步，如何做定点，其他一概不知。
    她就这么稀里糊涂，被推上了台。
    还好一切如Coral所说，走秀是她与生俱来的本事，保持气定神闲，自然而然就会。
    解决完了大患，过几日，她就能回国了。
    她的家乡在麓城，一个江南水乡城市，那里有她的爸爸妈妈，有一切亲戚朋友，到时候通过他们的口，她会对这个世界了解得更加透彻。
    她得了失忆症，却也不是傻瓜。
    躲开人多的地方跑到超市，对准手机，按照养颜汤的步骤一步步抓取食材。
    这一切动作，都格外熟稔。
    云枝觉得，可能在她没失去记忆的日子，这样的养颜汤，她煲过无数次。
    结了账后，云枝提着食材出超市。
    夜深人静的小巷口，行人稀少，她看到她面前的电线杆前，有个男人倚靠在那，不知道是在等谁。
    他西装革履，看着，却有几分落魄。
    注意到她的目光，他侧脸望来，眼尾细长，仿佛天生多情，眼里却不动声色，流转出清冷的光。
    他勾唇笑了一下，朝她走来，礼貌喊道：“云小姐。”
    “……”云枝视线下垂。
    她记得自己戴口罩了。
    “云小姐天生丽质，凭这双眼睛，就能认出了。”男人笑笑，修长的手转眼摸上西装最上方的一粒纽扣，慢条斯理动作。
    “……”云枝几不可察，小小后退了一步。
    男人唇角勾得更深，也很儒雅，他自顾自动作，将看着就昂贵的西装外套脱下，递到她眼前。
    “别误会，”他温声解释，“只是看你穿得太少，小心感冒。”
    云枝怔怔抬头：“这是……”
    他笑，俊秀动人的五官，这一瞬更加惹眼。
    “作为一个正常男人，应有的绅士风度。”
    “……”
    云枝立马为自己内心的脏污想法唾弃自己。
    她接过男人的外套，轻轻低头，小声说道：“谢谢。”
    脸在微不可察间，已经烫了起来。
    男人声音动听，在她头顶上方沉沉响起。
    他说：“胸前口袋里有名片。”
    “如果要还衣服，可以随时找我。”
    云枝抬眼小声问：“你住在这附近吗？”
    “嗯，就在附近。”他念了个小区名，云枝听着，脸更烫了。
    和她住在，一个地方。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接这个男人的衣服。
    她其实并不冷。
    或许，是觉得他可怜吧。
    “你刚在是在等人吗？”云枝问。
    “嗯，”他说，“我的妻子。”
    “喔……”云枝心里顿时有些小小失望。
    原来是结婚了的啊。
    “那你先——”
    “已经不用等了。”
    “喔……”云枝看他面容有些消瘦，手指微攥着塑料袋，鼓了半晌的勇气。
    最后，她问：“你是不是没吃饭？”
    “嗯，”男人勾唇笑了下，有些不好意思，“今晚还没吃。”
    “不是！”云枝有点郁闷，她说，“我问的，是以前。”
    “以前——”
    “是不是经常不吃饭！”
    路灯伫立在不远处，昏黄的灯光收拢他们的身影时，已经逐渐微弱。
    男人的笑里，竟然掺上了些羞涩。
    清隽儒雅的面容，唇色偏浅，勾起微小的弧度。
    他说：“每个月的最开始，总有那么几天。”
    “哦……”云枝似懂非懂。
    “不过后来，就会好了，”他笑完，伸出手，“需要我帮你提吗？”
    云枝依旧没明白，但她正好手里提得也累，她将大大的塑料袋递给男人，拿起他的外套，轻轻拢在肩头。
    的确是有点冷。
    她就穿这么一程。
    到了小区门口，就还给他。
    名片也不用拿了。
    “谢谢你。”
    她又一次诚心地，对他道谢。
    -
    月光清冷，两人的身影并排，被拖出长长的尾巴。
    小区门口很快到了，云枝脱下外套，递还给他。
    几个转眼间便完成了交接的工作。
    云枝提着食材，他手臂挂着外套，在做陌路人的礼貌告别。
    身体回转的那一刻，余光视线里，他落拓瘦削的背影，又轻而易举映入眼帘。
    云枝十指收紧。
    “哎！”她转眸，鼓足勇气喊他。
    他回头，月色的清冷落在脸上，静静回望着她。
    他问：“怎么了？”
    “你要不要……去我家吃个饭？”云枝吐了口气，看着他，慢慢说，“就当是……你借我外套的谢礼。”
    男人视线深刻。
    “……”
    “不是！”怕他东想西想，云枝马上辩解，“我家里有助理在的，她只是刚才去忙事情，现在应该回来了。”
    意思就是，人很多，不用担心。
    她对他没有什么歪想法。
    “好啊。”
    良久，男人松了神色，弯唇笑着回应。
    他又一次，从她手里接过了那个大塑料袋。
    这回要把外套给她时，云枝却不让了。
    她坚决说：“我不冷了，你自己留着穿吧。”
    潜意识里遗留的避嫌道理，她还是懂一些的。
    “好。”男人笑着，也没不高兴。
    相反，云枝觉得他这样，才是真正的绅士风度。
    -
    他们上了电梯，出去后云枝先给Coral发了条信息，大概内容就是她要带个朋友回来吃饭。
    不见回应。
    跟男人进了家门后，她急急找了双拖鞋给他，穿在他的脚上，不太合适。
    少了一小截。
    云枝神色为难。
    “那也没办法了。”
    “没事。”男人笑笑应，穿着拖鞋走进客厅，坐在沙发，转眼低头玩起了手机。
    他的视线落在屏幕上，格外专注。
    “好，那我先去做饭。”云枝笑着走进厨房，最后，不忘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副模样……
    是真的，很可怜。
    大概是和妻子处于冷战期间，才会顾不上吃饭，想要和好，又被放了鸽子。
    她叹了一小口气。
    在心里默念，可怜……
    厨房里，她按照百度的配方放着各种食材，简直熟能生巧。
    大半个小时过去，厨房里很快飘出了各种各样的香味。
    她回头看了一眼，视线正好和男人相撞。
    他羞涩笑笑。
    看来，是真的很饿了。
    居然要探脖子张望。
    云枝任汤煲着，先端了其他两个小菜，装了米饭，端出去给男人吃。
    他道了谢谢，拿起筷子，慢慢吃起来。
    云枝禁不住开始偷偷打量他。
    他的身形很瘦，从腕表和西装看来，肯定也很有钱。
    她的目光落在手机上，偷偷在百度搜索框里输入了土豪两个字。
    又输了婚姻。
    得出结论——
    有钱人的婚姻，不是她所能理解的。
    关于他的妻子为什么要抛下这么一个优秀的男人，她还是不去费脑筋思考好了。
    男人慢条斯理地吃完饭，擦了嘴，帮她把饭碗一起端回厨房。
    他说：“洗碗就交给我吧。”
    “嗯？”云枝纳闷。
    男人解释：“我刚和我妻子恋爱的那段时间，同居时，就经常帮着她洗碗。”
    怕她不信，他还强调：“很熟练的。”
    “不会打烂你的碗，放心。”
    “哦。”云枝点头，说好。
    反正，她也不喜欢洗碗。
    一点都不喜欢。
    厨房里的灯光温馨，男人瘦削的背影在洗碗池前，果然是很熟悉地洗着碗。
    云枝窝在沙发里，按着手机，拼命质问Coral为什么还不回来。
    她说很忙，要到深夜去了。
    云枝听了按捺不住心里的窘迫，她起身跑去厨房，和男人小声解释：“真的是有事，她才没有及时回——”
    “没事，”男人一眼就从她慌张举起的手机屏幕前回神，静心解释，“我待会就要走了。”
    “喔，好的。”云枝点点头。
    男人又专心洗起了碗。
    看着他的侧影，云枝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酸的。
    胀胀的，说不清楚的感觉。
    她窝回沙发里，静静抱着头。
    过了半晌，男人好听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
    他说：“我洗完碗了。”
    “好，”云枝就那么点点头，“门就在那，你快走吧。”
    男人的脚步声响起。
    一阵过后，动静越来越细微。
    直至消失。
    云枝终于还是忍不住，偷偷抬起了头。
    一刹那，她的视线僵住。
    男人清隽的脸就在眼前。
    他光着脚，踩在地上。
    手里提着那双比他的脚要小很多的兔子拖鞋。
    他落拓的身形在灯光的对比下，更显得可怜。
    他就在前方，朝她走了过来，不发出声音。
    云枝僵住。
    他轻轻喊：“云小姐……”
    “嗯……”云枝模模糊糊地应。
    “我妻子……”
    “她已经不要我了。”
    云枝尚未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面前的男人放下兔子拖鞋，蹲下身来，轻轻地，抱住了她。
    怀里，很温暖。
    他问：“我可以留在这里吗？”
    云枝的喉咙轻微滚动。
    她来不及去搜索，一夜情是什么意思。
    她被男人推倒，软软地躺在了沙发上。
    男人在她身前，用那双清隽好看的眉眼看着她，偏薄的唇阖动。
    “枝枝……”
    伴着他的话语，他的吻落下来，隐在了细碎的光影里。
    她确实感受到了。
    这一瞬间，男人无法言说的悲伤。
    西装外套被随意丢在桌上，无关紧要的名片从口袋中掉出，他抱住她，在她的耳畔轻说：“记住了……”
    “我叫……”
    “陆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