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仲夏夜之梦（09）

    灯市的帷幕缓缓在夜风中掀开,暑气全数退散，仅仅留下清凉的风的气息。
    丁瑜县的夏日祭已经有很长时间的历史，往日薄雪一直在家族里待着,长这么大了,居然一次也没有去过。
    他一路上都缠着黑泽问东问西：“黑泽，那里有什么好玩的啊？”
    黑泽想了想：“其实也不是好玩,就是……挺漂亮的。”所以想带你去看看。
    薄雪摇了摇他的手臂：“哎呀,你说嘛，让我听听？”
    “我不说。”黑泽弯了弯唇角,“说出来就不好玩了，薄雪,等会儿你自己看。”
    薄雪抱着小臂，气呼呼地出走，又被黑泽捞回来。
    黑泽的声音响在他发顶,显得清越又无奈：“看烟花，别生气了。”
    薄雪被他碰了碰脖子,微微地瑟缩了一下,顺着黑泽的话仰头看去。
    沉沉的天幕中,亮起了几朵巨大的烟花！
    它们有着长长的旋臂，在空中不停地旋转着，像是要燃尽生命，仅仅只为跳出一支世人称赞的舞蹈。
    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巨大的爆炸声掩盖住了黑泽的话,但并不妨碍他继续说下去。
    寂寂的风声呼啸而来，卷着硝烟味道的烟尘——
    黑泽凑近他的时候耳朵,说着薄雪听不清楚的耳语。
    “薄雪,喜欢你,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
    烟花过后，游行迎神马上就要开始了。
    薄雪拉着黑泽，想要到处去逛，又被黑泽无奈的拉了回来。
    黑泽把他拉到了一个小摊子上，摊子的竹竿是挂着很多姿态各异的面具。
    黑泽示意他：“挑一个，我还是有点怕我们被神社发现了。”
    说完之后，黑泽偷偷地去看薄雪的脸色。
    心里还是有一点后悔，他应该把所有事情都整顿好了，再带薄雪出来玩的。
    现在出来一趟，都要让薄雪提心吊胆……
    然而，薄雪抱着他的手臂，笑容灿烂：“好啊，这些面具好漂亮啊。”
    他恍然从来没有察觉到黑泽一闪而过的愧疚，而是拉着他去挑：“这个小狗的好看，兔子的也好可爱啊……黑泽，我挑不出来了，你帮我选一个吧！”
    黑泽眸光一动，从架子上拿下了一只彩绘白红狐狸面具，仔细的扣在薄雪脸上。
    那张脸上，只剩下了浅色而灵动的双眼、淡色的唇，和尖尖的下巴。
    “黑泽，好看吗。”薄雪伸手按住面具，笑得弯了弯眼睛，“是不是很奇怪？那我摘下来了。”
    黑泽制止了他，轻轻地说：“很好看。”
    薄雪很开心地说：“那我给你挑一个吧？”
    下一秒，还没有等黑泽反应过来，薄雪就从架子上拿了一个同样是白红色的彩绘猫面具，递给了黑泽。
    “这个适合你。”薄雪笑嘻嘻地用肩膀撞了撞他，“还和我是同款哦。”
    最终，黑泽掏钱买下了那两个面具。
    薄雪拿着摊主送的代表幸运的红结绳，一边走一边编着，手就没停过。
    他垂着眼睛的时候，所有的光就进入不到他的眼底，隐约透出的光线很暗，原本是琥珀色的眼睛变得焦棕，像一泉沉静的潭水。
    柔和又宁静。
    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那两条绳子编好了，握住黑泽的手腕，仔仔细细地帮他系好。
    他的睫毛天然向下生长，又卷又翘，神色专注认真。
    黑泽静静看着，并没有开口打断他。
    等到薄雪帮他系好，薄雪抬起眼睛，仰着头看他：“好啦，喜欢吗。”
    黑泽心下一动，问他：“这是什么？”
    薄雪笑，眼睛里含着一点恍若融化的糖色：“这是来自神明的祝福。祝愿我们的黑泽无论在哪里，遇到了什么事情，永远受到神明的庇佑。”
    黑泽揉了揉他的脑袋：“你还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明？”
    “真的，我相信有。”薄雪用发顶蹭了蹭他的手心，“我就是神明。”
    黑泽没有在意，应答道：“嗯，有你在，我会一切都好。”
    *
    游行迎神开始了。
    那些穿着花红柳绿的祭祀服装、脸上彩绘着稀奇古怪的妆容的人们边唱边跳，锣鼓喧天。
    薄雪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
    他看不太懂。
    黑泽看出了他的神情恹恹，主动提议道：“我们去夜市逛逛吧。”
    薄雪欣然同意：“好！”
    夜市专门划分出了一条小街道，现在摆满了挂着竹灯笼的摊子。
    薄雪啧啧称奇：“那些灯笼好多都是我们一起做的哎！”
    黑泽任他东看看西看看，默默跟在他后面，像是一座可靠的大山：“嗯，我看见了。薄雪，你……你做的灯笼很好看。”
    薄雪出奇的没有应答他，而是被一个捞金鱼的小摊子给吸引了。
    他招呼黑泽：“快来看！”
    捞金鱼，这种夏日祭常见的活动，薄雪也没有看过。
    那是一个小小的摊子，苦茶色的大水缸里盛着几十条金鱼，都是手指长，不大。
    但是它们颜色都很艳丽，金红的，银白的，彩花的。
    被捞起来的时候，它们就在纸做的网兜上来回蹦跳着，生机勃勃。
    薄雪眼巴巴地看着那些金鱼，也不说话。
    还是黑泽蹲在了他旁边，拨了拨薄雪垂落下来的头发：“想要捞吗？”
    薄雪眼睛一亮：“想！”
    黑泽给他买了两个网兜。
    薄雪手笨，力气又控制得不好，第一个网兜还没捞两下，就破了。
    薄雪：“啊……”
    他很遗憾的举着破碎的网兜，眼巴巴地看着黑泽。
    黑泽说：“没事，还要玩吗？”
    薄雪制止了他又去买网兜的动作，把仅剩的一个递给了他，挽着黑泽的手臂：“你可以帮我捞吗？我想要那条黑金色的，它真的很漂亮。”
    那条黑金色的鱼就只有一条，悠哉悠哉地摆着尾巴，可是游得很快，薄雪根本捉不到它。
    黑泽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的说：“我试一下。”
    薄雪就欢天喜地的蹲在了鱼缸旁边，看着黑泽捞金鱼。
    他们俩捣鼓了一会儿，网兜还是破了。
    薄雪的表情难掩失望。
    黑泽问他：“还捞吗？”
    薄雪摇头：“不捞了，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网兜还挺贵的，玩一玩就算了，黑泽干活干了一下午才赚来的钱，薄雪有点舍不得花。
    黑泽忽然问他：“你想吃打米糕吗？”
    他指了指不远处扛着木箱子到处游走的摊主，上面承放着许多形态各异的米糕。
    薄雪眼睛亮晶晶的，扯了扯黑泽的袖子，微微仰着头看他：“可以去买吗？
    黑泽把钱袋递给薄雪，说：“可以。我在这里等你。”
    他目送着薄雪小步跑过去，笑容灿烂地喊停了打米糕的摊主。
    黑泽的目光回落，他看着那个大鱼缸里的黑金交杂的金鱼，再转过身的时候，他的手机就多出了一个透明的小袋子。
    里面有一些水，那条金鱼就很活泼地游来游去。
    他等着薄雪回来。
    “这是你捞上来的？”薄雪把打米糕递给黑泽，有些惊喜地捧着那个袋子，生怕它掉下去摔破，“我好喜欢！”
    黑泽既没有说是捞上来的，也没有否认，而是很自然地把薄雪搂进臂弯里，把人带着走。
    灯火的喧嚣渐渐远去，他们走到了有晚风飘荡的原野中。
    薄雪还带着那张妖冶的狐狸面具，露出的下巴白皙又带着点尖。
    他凑上去，微微掀开一点黑泽的面具，就这样吻了上去。
    清新的竹叶气息氤氲在空气中，薄雪的世界里，都是黑泽的味道。
    那条黑色的小金鱼就被薄雪那样拎在手中，活泼地游来游去。
    半分钟后，薄雪想要松开，又被黑泽扣住了脑袋，被动地接着吻。
    他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氧气愈来愈稀薄，薄雪只能在唇齿相依的时候，汲取对方的一点点氧气。
    等到黑泽松开他的时候，薄雪的脸透着不正常的红晕，眼尾通红。
    漂亮的唇被亲得润泽极了，仅仅只是看上去，就想让人不舍得松开。
    他们牵着手一起回去。
    薄雪忽然问他：“黑泽，夏日祭，还有几天？”
    今天并不是正式的祭祀活动，而是夏日祭的前奏。
    “明晚。”黑泽碰了碰薄雪的眼睛，那双眸子是浅浅的琥珀色，在光亮暗沉的时候，就被折射成糖色的棕。
    他以为薄雪在害怕，安慰道：“你别想了，这已经不关你的事情。我们从惊鸿神社逃出来了，薄雪。”
    薄雪在黑暗的环境中，浅浅笑着，眸中是黑泽看不懂的情绪：“……不是的，黑泽。如果不是真正的到了那一天，你不会理解的。”
    黑泽忽然有些慌乱，那些异样的情绪涌上心头，忽然变得浓重起来。
    他握住薄雪的手，十指相扣着，目光毫不避讳的与他相接，像是要一直看清薄雪的心里，到底藏着些什么：“薄雪，你怎么了？”
    薄雪没有说话，拉着他，躺在了湿软的草坪上。
    和风吹拂，绿草茵茵。
    雾气掠过山岚，呼啸的风卷着树叶。
    而他们在接吻。
    “薄雪……”
    黑泽在一个接一个的吻的空隙中，挤出了一句话的时间，而后，又被薄雪堵住了唇。
    他想问——
    ——你怎么了。
    ——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
    恐慌在心中如同野草般疯长，黑泽想要坐起身，又被格外热情的薄雪压了下去。
    薄雪压着他，在草地中翻滚着。
    他能感受到黑泽蓬勃的欲望，那是不受控制的，最原始的冲动。
    四下无人，唯有风声作伴。
    薄雪贴近黑泽的耳朵，气息吹拂：“黑泽，我成年了，我喜欢你。”
    “所以，要不要在这里做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