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番外-作家宰

    人的一生会死三次。
    第一次，便是脑死亡。
    玉川上水中，太宰治感觉到溺亡的痛苦。
    是溺亡痛苦，还是肺结核痛苦？
    身边的山崎富荣已经无意识地松开了他的手。
    她大概死了吧。
    太宰治生命力顽强，但是他有预感，这一次是真的要死了。
    第二次，便是葬礼。
    他遗体被发现的日子正好是他的生日。
    第三次，便是思想的死亡。
    但是作为作家，写下无数受人追捧的作品，太宰治的第三次死亡注定会在很久之后。
    这也是为什么他知道自己的遗体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太宰治觉得自己现在是活着又死着。
    活着吗？他的身体已经死亡，也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好像情绪也轻飘飘的。
    死着吗？可是他的思想的确还延续着，在无数的书中、无数人的脑海中，那是充满了活力的活着。
    在他死后没多久，坂口安吾也死亡了。
    太宰治一瞬间觉得，那张三人合影简直是死亡合影。
    他产生了一个想法——
    他想去看看檀君。
    这是他死后第二次见到檀君。
    檀君正在做饭，他用勺子盛了一点汤，浅尝了一下，然后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味精上。
    他怔愣了片刻。
    “嘶。”不知何时，他的手已经碰到了锅沿，他被烫了一下。
    “檀？”他的妻子似乎听到响动，走了进来。
    “这里没什么事哦。”檀君笑道。
    太宰看着这一幕，他想着檀君的事情，又想着自己。
    檀君其实很少回家，他是一个会四处游荡的人。
    童年的影响总是会影响人的一声，让自己成为自己最厌恶的人。
    太宰他年幼时照顾他的人都是女性，他即使长大了也渴求这种爱。
    檀君他的父亲总是会搬到新的地方去住，他现在也学不会老老实实地在家待着。
    檀君说完那句话，又扭过头，他又开始走起了神，在听到咕噜咕噜的声音，方才回过神来。
    太宰知道檀君做饭向来好吃，他和安吾过得拮据的时候就喜欢到檀君这里蹭饭。
    这一次，他看得出来檀君做饭依旧很好吃，即使这个人做饭的时候一直在走神，但是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他状态的发挥。
    “真是的……”太宰看着檀君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正好对上了太宰的方向，“都没人来蹭饭了。”
    太宰想起前不久刚刚去世的安吾，应道：“少了那个会点一百分咖喱的祸害也不错呢。”
    因为失去了时间感，太宰下一次见到檀君的时候已经是他的晚年了。
    檀君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对于太宰来说这个样子是熟悉又不熟悉。
    “太宰？”已经有了白发的檀君忽然抬头望向窗外。
    太宰也一愣，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形体，毕竟就连他自己都没有身体的感觉。
    对于檀君来说，他现在应该是在窗外。
    檀君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太宰，是你在喊我吗？”
    我没喊你。太宰觉得檀君果然是年纪大了，耳朵也不中用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打开了窗。
    “喂喂喂喂，檀君？”太宰看着已经快要爬上窗台的檀君，“我可不认为这是殉情哦。”
    他做出了一个拥抱的动作，似乎是在期望着檀君掉下来的话他能及时接住他。
    “父亲，你在干什么啊！”一个人忽然揽住檀君的腰。
    但是檀君的力气很大，差点甩开自己儿子的手，不过还是年轻的一方更占优。
    太宰看着被人拉回去的檀君，久违地感觉到了空落。
    他是希望檀君能够活下去的。
    檀君和他不一样。
    他、安吾和织田作都没活太长时间，只有他，一直活了下去。
    可是，他为什么会觉得有点失望呢。
    既然没了时间感，他打算干脆陪着檀君过完最后的日子。
    很奇怪，他确定檀君看不到他的身影、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但是他偶尔就是会把目光转向他的方向，看似在看什么，又像是盯着一处静静发呆。
    这一天，
    “檀君，我好无聊啊~”
    他骗人的，他不无聊。
    没了时间感怎么可能无聊？
    他只是随口说胡话。
    “我知道了。”太宰注意到檀君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檀君侧过身。
    这一次太宰非常确定他在看他。
    “檀、檀君？”太宰的舌头有点发颤。
    “人要死了，果然能看到奇奇怪怪的东西吗？”檀君没戴眼镜，他的视力一般，年纪大了更不行了，太宰却觉得这人把他钉在了原地。
    “檀君好过分啊！你是喜欢我的吧……竟然把我比喻成奇奇怪怪的东西。”太宰很顺畅地说道。
    他依然是自己死亡时的性格。
    “殉情的你居然会觉得无聊……”檀君抬头看着天花板，他看上去状态不错，如果他没有说自己要死了，“我死了之后会变成你这样子吗？”
    “我也不知道啊。”太宰没找到过安吾，“无论是织田作还是安吾，我都没有看到。”
    他伸手，握紧了檀君的手：“看，我握紧了你的手，说不定你死了之后我就能抓到你了。”
    “是呢。”檀君不会怀疑太宰的话。
    他们都是作家，有着美好浪漫的幻想。
    太宰坐在陌生的河边。
    他也没搞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时间感重新回归，而檀君倒在他的身边，太宰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檀君还活着。
    他们两个都变成了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太宰拖长声音，他能感受到他现在应该算是檀君“异能”一样的存在。
    异能“太宰治”吗？真是的，难道还有别的太宰治吗？
    之前一直躺在一边的檀君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檀君看他的眼神是陌生又熟悉的，太宰被这眼神吓了一跳。他不敢去想如果檀君真的忘记了他怎么办？檀君看着太宰，看到太宰想要转身就跑，这时忽然露出了一个信任的笑。
    太宰那颗漂浮不定的心忽然安定了下来。
    “檀君，我是太宰哦，太宰，太宰治，叫我津岛修治也是可以的~”他捧着脸笑着对檀君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