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着迷

    空气安静几秒。
    多年好友,霍骁自然听得懂宋致扬的言外之意。
    但显然现在不是谈话的场合。闻言，他眼底的笑收敛几分，顺其自然道：“分扣你的,罚款归我，宋总没意见吧。”
    宋致扬盯着他冷笑了声,算作默认。
    “行了,天挺冷的，走吧。”霍骁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
    平时在公司说一不二的宋总,冷着脸拢住外套,开门坐进车内。
    霍骁绕过来，在车后落座。
    车门一开一关,冷空气钻进来,带着股寒意。
    纪瓷端正地坐在右侧，琴盒放在腿上，瞥了霍骁一眼。
    后者揉了揉额角，似乎觉察到她的目光,却没说话。
    霍骁的注意力放在手机上，他搜索了一圈附近的酒店，这两天考试的学生多，稍微好一点的商务酒店都已经满客,他大概能想到小姑娘也是走投无路,才选了一家地理位置还算不错的招待所。
    那种地方他是知道的。
    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大多是没钱又想出来玩的男人,也有很多小情侣会选择,由于对身份要求没那么严格,干什么都方便。
    “怎么说。”宋致扬从后视镜里瞟他。
    霍骁把手机放进外套口袋,声音沉了些，“去我住的酒店。”
    “给你开一间单人房。”他转头对纪瓷说，“距离你不用担心，明早我送你。”
    后视镜里，宋致扬轻抬了下眉梢。
    纪瓷不敢有其它异议，点点头。她想说又麻烦他了，却发觉这几个字说出来很是苍白。
    碍于在场还有第三个人。
    纪瓷拿出手机，想了想，点开与霍骁的对话框，按下两句话。
    几次：房钱多少我转给你。
    几次：今天，谢谢。
    霍骁的手机震了一下，纪瓷将屏幕熄灭，静静等着他的回复。
    下一秒，手机亮起。
    3：下午问你的时候，怎么不说实话。
    纪瓷抿唇，莹白的光线铺洒在脸上，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青葱似的手指在屏幕上挪动着，表情认真又凝重。
    霍骁移开眼，看向手机。
    屏幕上方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
    两秒后，消失。
    以为她的消息要发过来，谁知道又过了两秒，那行字再次出现。
    霍骁不由得哑然失笑。
    纪瓷抱着手机，想好的话来来回回编辑了四五遍。
    怎么说都感觉怪怪的。
    她不希望他觉得自己年纪小什么都不懂，更不希望他把自己当成妹妹，所以千方百计地想从那种相处模式中脱离出来。她想让他看到自己不一样的一面，而那一面有很多种可能性。
    可这些话，纪瓷没办法当着他的面说出口。
    她不想，却也不得不承认，杨樱说过的那些话，让她害怕了。
    没等她想出个正当的理由。
    手机又亮了。霍骁的信息发过来，由于一直没得到回复，他好像自动忽略了上一个问题。
    3：肚子饿不饿。
    缓了这么一会，纪瓷已经不紧张了。她稍稍感受了一下，也许是刚才情绪太过起伏、消耗了太多体力的缘故，有一点点想吃东西。
    可现在已经十点半了，明天早上的考试八点半开始，她得养好精神，确保明天有充足的体力应对考试。
    思及此，她回复过去：还好，不太饿。
    紧接着又想起一件事，垂眸继续打字。
    几次：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霍骁看了眼，没打算继续在手机上回复。
    他调整坐姿预备说话时，抬眸看见纪瓷。小姑娘模样拘谨，像做错什么事怕他生气似的，抱着手机视线低垂，神情专注地等待着。
    其实心情是有些不快的，他清楚那种不快是从何而来。
    如果今天他来迟一点，或者他这次没有来A市，那今晚，她会怎么样。设想的结果只在脑中闪过一二，心脏就仿佛被人用手拽着狠狠拧了一下。
    他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如此真切的感受过了。
    这种时而充盈时而失控的感觉，毫不遮掩的说，令他有些上瘾。
    霍骁收回视线，重新点亮手机。
    3：嗯，没吃。
    3：过来接你的时候，刚点好菜。
    纪瓷的表情又凝重几分。
    几次：啊...
    几次：对不起。
    几番对话下来，他其实可以从这段时间的相处中，发觉她的回避。
    联想起上次许愿一事的始末，霍骁猜测也许是小姑娘已经有了心上人的缘故，需要对他这个老男人避一避嫌。
    他没再说什么，简短回复了两个字。
    3：没事。
    一路无话，二十分钟之后，银灰色的宝马停在商务酒店门口。
    “我先送她上去。”霍骁看向后视镜里的宋致扬。
    后者轻点了下头。
    “我自己上去就行。”纪瓷实在不想再麻烦他，霍骁把行李箱搬下来之后，她握住箱子扶手对他说，“你...你们去吃饭吧。”
    霍骁看她几秒，思量后道：“行，报我电话，前台会给你房卡。”
    “好，谢谢。”
    有段时间没见，他听见纪瓷说这两个字的次数变得多了起来。
    “去吧。”
    纪瓷拉着行李箱经过旋转门，进入酒店，身影融进那暖黄色的灯光里。
    霍骁没急着走，靠在车门边等着，直到有位女士带着她走到电梯门口，女孩的身影消失，他才把目光收回来。
    宋致扬从车上下来，看着他的背影，“我和前台打过招呼了，放心。”
    “谢了。”霍骁牵了下唇角。
    “走不走？”宋致扬看一眼腕表，话音被冷风吹散，“再不回去，老二要骂人了。”
    手机传来震动。
    屏幕上显示着纪瓷刚转过来的房钱：228元。
    霍骁点了接收，没什么情绪地拉开车门，坐进去。
    等车行驶一段时间后，他拿出手机，拨通酒店前台的电话。
    ＊
    前台服务人员把纪瓷送上楼。
    刚才发生的事仍然让她心有余悸，纪瓷路上多留意了些。直到进了房间，她也不忘停在门口左右看几眼，确认没人之后再反身锁好门。
    纪瓷搬起箱子放在地上，拿出要换洗的衣物，以及明天要用的资料。
    犹豫下，她还是照样搬了把椅子放在门背后。
    洗完澡出来，纪瓷躺在床上看手机。
    发现霍骁已经收了她的房钱。
    退出界面，消息栏里还有几条未读。
    分别是宁蕊和同行的那个女生，消息大意是问她到了A市没有，有没有找到酒店住下，纪瓷回复过去。
    这时，手机收到一条新消息，等她点进去看时，却发现消息已经被撤回了。她抿唇，犹豫着要不要问问信息的内容是什么，但也有可能是对方真的发错对象了，没等她想出头绪，对方的电话已经打了进来。
    纪瓷的心猝不及防猛跳了几下，她立刻坐起来，清清嗓子：“喂。”
    “是我。”霍骁的声音透过听筒愈发富有磁性，像靠在她耳边低喃，“我让酒店的服务员热了杯牛奶，喝完再休息。”
    她捂住脸，很轻地说了声：“好。”
    话音刚落，门铃应声响起。
    “好像来了。”纪瓷掀开被子，顺势放下手机，走过去把挡在门口的椅子搬开。
    果不其然，门外站着刚才那个陪她上楼的小姐姐。
    她手里端着一个餐盘，笑起来温婉可亲，“您好，这是霍先生叮嘱的，给您的热牛奶。”
    “谢谢。”
    纪瓷回到房间，把餐盘放在桌上，这才发现电话居然还没有挂断。
    她拿起来看，界面显示仍在通话中，“你怎么不挂？”
    那边沉吟几秒，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问：“门锁好了吗。”
    “锁好了。”纪瓷乖巧点头。
    “行，喝完了早点休息。”
    “好。”
    电话挂断。
    纪瓷盘腿坐在床边，捧着牛奶一口一口慢慢喝完，眼神放空看着墙上电视里放的广告。空了的杯子放回餐盘里，她盯着玻璃杯上残留的奶渍，鬼使神差地拍了张照。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她才反应过来。
    连忙删除图片退出对话框。
    纪瓷扔开手机，整个人扑到松软的床上，红着耳朵尖裹住被子滚了两圈。
    ＊
    夜色正浓，街道上人影阑珊。
    霍骁挂了电话，从窗边走回餐桌旁坐下。
    李泉说话的声音顿时止住，他夹了块牛肉塞进嘴里，冲对面正在倒酒的宋致扬使了个眼色。后者看到后将眼神移开，明摆着不想理他。
    兄弟是指望不上了，李泉只好亲自上阵。
    他放下筷子，点了点桌案，示意霍骁放在上面的手机，问：“又给你那小情儿打电话呐？”
    宋致扬给自己斟满，又帮霍骁倒上。
    两人碰杯，先走了一个。
    “...这怎么还带排挤人的，我也来。”
    李泉见状，赶紧把自己面前那半杯酒也干了。
    霍骁喝完酒，仍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宋致扬又是个正经得不行的闷葫芦，这喝酒吃肉的，哪能没有个话题做消遣。李泉存着八卦的心，绕来绕去，话题总算又给他绕了回来。
    “老三，我们刚才可都听见了。”李泉又闷了杯白的下肚，杯底敲在桌面上一声响，“你可别再说你对人家没意思啊，这种哄小孩的话说一遍就够了。”
    霍骁扯了下唇角，没搭腔。
    李泉看他的脸色，不像是生气的样子，话说得愈发大胆了，“别的不提，就说上次，哥几个同学聚会聊得好好的，老宋把第二天的行程都安排好了，你可倒好，闷声不响就回了津市，理由是为了给人过生日...”
    “你不提我还忘了，上次温泉酒店的房间是多少钱来着。”
    宋致扬眉梢一挑，冷不丁冒出来这句，显然也是想听听下文。
    俩人交换个眼色，李泉继续吐露被自己看穿的蛛丝马迹，“...还有这回。你特意打电话过去，不单单只为了让小姑娘喝个牛奶吧，你是怕她突然听见有人敲门会害怕，所以等了半天才挂电话，我说的对不对？”
    话音落，霍骁不急不缓倒了半杯啤酒，没喝，托着杯底徐徐转了两圈，闻言笑了，“嗯，说得对。”
    宋致扬动作一顿，抬眸看他。
    李泉差点没坐稳凳子，吃惊地看向同一个人，“老三，你承认了？”
    平时要想从霍骁嘴里套句真话听听，是真不容易。李泉都做好喝个半箱酒再慢慢问的准备了，没成想，坦白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答案在意料之中，霍骁这话说的并不遮掩。
    以至于剩下的两个人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丫头知道吗。”良久，一贯冷静自持的宋致扬反倒先开口。
    李泉紧跟着投去探寻的目光。
    霍骁把杯中剩余的酒喝完，身体向后靠去，瞳孔中映着莹光点点，他懒散地勾唇，语气难得带了些无奈，“难说，小姑娘怕是有心上人了，现在躲我还来不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