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过分

    纪瓷抬眼看过去，那位金发碧眼的中年男子好像遇见了什么麻烦事，他把电脑转过来面对她，说了一句英文。
    ——“请问你知道这里的Wi-Fi怎么连接吗？”
    纪瓷放下手机，握住鼠标看了一下，发现的确连接不上。
    她又到后台设置里找到网络连接这个选项，这才明白原来这台电脑的网络设置里，根本没将无线网的开关打开。
    她点击“开启”，随后对对方道：“已经连接上了。”
    那男子听她能讲英文，随即一喜，连声道了几句感谢。
    纪瓷表示不用谢，顺便扫了眼电脑上的时间显示。
    不行，她真的该走了。
    没等她起身，那中年男子忽然爆出一句脏话，把她吓了一跳。
    “What\'swrong？”纪瓷下意识问。
    中年男子暴捶下桌面，吧台那边的付燃发现这边的动静，拨开人群走了过来。
    “怎么了？”他凑在纪瓷身边问，看见那个外国人对着纪瓷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话，感觉头皮发麻。
    纪瓷蹙眉去看他的电脑，冷光反射在她清秀恬美的五官上，她用中文对付燃说：“这位先生的电脑文件不见了。”
    “啊，没有备份吗？”
    纪瓷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看样子是没有。”
    刚才Wi-Fi的事小，她还能勉强解决，现在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毕竟她平时除了上网看视频浏览网页，对电脑算是一窍不通。
    “你们这有谁会修电脑吗？”纪瓷安抚好外国男人，问付燃。
    付燃仿佛想起什么，拍了下大腿，“有啊，三哥就会！”
    话刚说完，他的语气又弱下来，“...可是他现在不在啊。”
    这时候，那外国男人突然飙出一串英文。
    付燃不明所以地问，“他又在说啥？”
    纪瓷却听不见其他，顺着男人所指的地方往门口看去。
    霍骁推门进来，他穿着第一次见面时的那套衣服，整个人浸在门口的暖光中，看起来风尘仆仆，眸光却深邃澄明。
    纪瓷的目光越过人群和他对上。
    视线所及之处，她看见霍骁裤腰间挂着的那串钥匙。
    银色挂圈底下，鲜红色的草莓在轻轻地晃。
    通过两人的反应，付燃同样发现了霍骁的到来。
    站起来时，霍骁已经走到了三人面前，付燃自觉让开，把刚才纪瓷跟他说的情况重复了一遍。
    “抱歉。”霍骁把裤腰上的钥匙串取下来，放在纪瓷跟前，“有点事要处理，来晚了。”
    纪瓷接过来，轻轻点了下头，“没关系。”
    霍骁又问：“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
    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间不早了，等会儿送你回去。”
    纪瓷捏着钥匙的手握紧了些，“好。”
    中年男人抱着电脑在一旁等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用英语打断两人，“霍，你等一下再跟你的小女朋友调情行吗？我的事才是十万火急啊。”
    付燃听得一个头两个大，碰巧吧台边有人找，他顺势找个借口开溜。
    霍骁闻言低笑了声，摇头，用英文解释两人的关系。
    目光触及纪瓷时，他看见小姑娘的眼神闪躲了下，挑眉问：“听得懂？”
    纪瓷一怔，那道目光如芒在背，她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只好起了个别的话题，“你们认识？”
    霍骁没太在意刚才的事情，闻言回道：“嗯，一个朋友。”
    中年男人把电脑推过来。
    霍骁没再把注意力放在纪瓷身上，他开始检查软件。
    纪瓷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握着钥匙的手浸满了汗意。
    付燃说霍骁会修电脑，在纪瓷看来，大概只是所有男生都对钻研计算机感兴趣而已，并没有到精通的程度。
    可亲眼见过才发现，他对计算机的熟知程度，不仅仅限于爱好。
    霍骁的手速很快，电脑上显示着一行行纪瓷看不懂的乱码，他却能从中找出不符合文本的那一串，删除或者添加。
    冷白的光线覆上他俊朗深刻的五官，纪瓷隔着这不到十公分的距离，能够闻到他身上清冽的薄荷味。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她看着那侧脸出神的时候，霍骁突然侧眸，纪瓷像被人抓住的小偷似的，慌忙撤开眼。
    耳边，传来霍骁和男人说话的声音。
    她没再去听，只一下一下地摩挲着钥匙圈上的草莓，缓慢地平复呼吸。
    “...你太棒了！霍。”
    中年男人看着电脑上满满的文字，朝霍骁竖起大拇指。
    霍骁接着嘱咐了两句。
    说完，他把视线移到一旁不发一语的纪瓷身上，才后知后觉去看时间，已经六点半了。
    路灯橙黄的光线倾洒在玻璃窗上，酒吧门上的铃铛连续响了好几声。
    风从门外灌进来，将室内的温度吹散了些。
    霍骁起身去柜台拿东西，回来的时候见小姑娘还在发呆，遂伸手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音色柔缓带着笑，“小孩，走了。”
    ＊
    第二次坐霍骁的摩托车，纪瓷比第一次适应很多，起码在起步的时候能够保持自己的身体不会前倾得太厉害。
    她想和霍骁说点什么，可刚张了张口，想起他把头盔给了自己，这时候说话肯定会灌入满口冷风，只好作罢。
    纪瓷让霍骁把车停在离学校大门不远的十字路口处，她再下车走过去。
    她把头盔解开递给他，“谢谢，又麻烦你了。”
    霍骁长腿稳定住车身，从皮衣口袋里掏出一瓶草莓味的酸奶，伸手放到纪瓷书包的侧兜里，“拿着喝。”
    周围都是吃完饭往回走的一中学生，霍骁这样的外形和气质吸引了不少正值青春期女生的目光，好几道视线时不时朝两人望过来。
    纪瓷背着身自然发现不了，她抿唇，忍住再次道谢的冲动，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
    “去吧。”
    霍骁看着她经过拐角，掂了掂手中的头盔，表情若有所思。
    没几分钟，付燃在手机上发来“求救”短信：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要忙炸了！！！”
    “就来。”
    霍骁回复过去，把头盔放在把手上。
    哈雷轰鸣一声，掠入人群。
    纪瓷正好走到学校门口，听见声音回过头，看见霍骁一身黑衣隐匿在夜色之中，斑驳光影擦着人身飞驰而过，直至消失在灯火尽头。
    “看什么呢？”
    杨樱刚从校外吃完饭回来，走到门口就发现纪瓷看着马路边在发呆。
    “没什么。”她收回视线，从口袋里掏出一对在集市上买的发卡，“我去拿钥匙的路上看到这个，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给我的？”杨樱似乎有点受宠若惊，连忙接过，她拍了张照片发到朋友圈，接着把发卡收到口袋里，和纪瓷一起往回走。
    过了会，杨樱又问：“你钥匙在哪找着的？”
    纪瓷想了想，说：“应该是上次去换衣服，落在酒吧了，中午他们联系我的。”
    “是顾成禹的表哥联系你的吗？”
    杨樱一双圆眼微微睁大了些，神情显出几分不自然。
    纪瓷没有隐瞒，“嗯。”
    “这么说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啊...”
    杨樱挽着她的手上下晃了晃，声音压低了些，语气带着明显的讨好，“那你能把他的联系方式发给我一下吗？”
    未免纪瓷询问，杨樱又接着加了一句：“我听顾成禹说他表哥计算机很厉害，我有个事想找他帮忙，你不会不肯吧？”
    纪瓷想了想，摇头，“没有不肯，只是我觉得要先和对方打个招呼。”
    杨樱眼底的光暗淡下来，“啊...”
    纪瓷感觉到她的失望，迟疑了几秒，继续道：“这样吧，我先替你问一下，如果他同意的话，我再把联系方式给你。”
    “那行吧。”杨樱撇撇嘴。
    到班级门口时，她提出想去洗手间，让纪瓷先回去。
    纪瓷靠在班级后门的窗台前，看杨樱离开的背影。
    回想自己刚才的话，她深深吐了口气。
    她是不是管得太宽了点，霍骁通不通过是他的事情，和她给不给联系方式这件事一点都不矛盾。
    纪瓷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仿佛只要是和霍骁沾上边的事情，她就变得格外在意。
    距离上课还有十分钟，纪瓷下定决心后，快步往洗手间走去。
    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想在杨樱出来之前把联系方式发给她。就在按下发送键的一刹那，女士洗手间那边突然发出一道刺耳的关门声。
    紧接着，传来女生说话的声音。
    纪瓷仔细听了下，发现那声音有点熟悉。
    临近上课，靠近洗手间这边的楼道却很安静。
    女生不满的情绪一字不落的传到纪瓷耳廓——
    “...搞什么啊，还真以为自己挺厉害，不就是个联系方式吗那么小气。
    “陈婷婷那次还不是我帮你忙，给点小恩小惠就打发我，想得倒挺美。
    “要不是看在你受男生关注多，谁要和你一起玩啊，成天装得那么圣母...”
    “......”
    纪瓷抿唇听了半晌，眼睫始终低垂着，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秋风涩而冷，好像把人身上每一寸热度都抽干了。
    她在楼梯口等了一会，直到杨樱出来以后，才走去洗手间看了看。
    在敞开门的某一隔间，有两枚颜色鲜艳的发卡，正静静地躺在装满卫生纸的垃圾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