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一、心魔（六）

    尖叫声戛然而止。
    黑暗中的人抬起头，不远处的空地上，男人神色凄哀的抱着怀里的女人，后者白着脸，身下不断的渗出血水。
    陆芷神色恍惚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哦，她想起来了。
    那个她该叫做父亲的男人当年有了外遇，于是带着第三者来到家里，逼迫母亲跟他离婚。
    后来呢？
    躲在屋里的小姑娘冲了出去，推了一把那个女人，她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气，可那个女人就那样倒在了地上。
    对面的男人如同疯了一样。
    “阿芷。”
    身后传来母亲的声音。
    一双手自后面伸出，缠绕在她的脖子上，如同藤蔓一般，渐渐收紧。
    对面的男人突然抬起头，双目赤红的看向她的方向，尔后伸出了手，死死地握住小孩儿细嫩的脖子。
    “去死吧。”他说。
    这个她为之敬仰的父亲，竟然会跟她说：去死吧。
    喉间被捏得生疼，陆芷呼吸有些不畅的仰着头，映入眼帘的是母亲带着诡异笑容的脸。
    “阿芷，永远也不要相信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你只能相信自己。”
    “听到了吗？你只能相信自己。”
    女人缠着她的手越来越紧，嘴角的笑裂到了耳根，陆芷想要掰开他们两个人的手，却始终徒劳。
    周围一片死寂的黑暗。
    底下的深渊里不知何时伸出了无数爪牙，争先恐后的攀上了她的腰间和四肢，尖利的手指划破了她的脸，狠狠地拽着她的头发，耳边尽是幽幽的笑声，一点一点的，要将她拖入深不见底的炼狱。
    哭声，谩骂声，尖叫声，声声入耳。
    陆芷睁大了眼，双目中缓缓的流出血泪。
    “他们要抛弃你了。”耳边的声音说。
    “看啊，根本没有人在乎你，不要再自我欺骗了。”
    不远处的黑暗中出现了一个身影，是隔壁家的那个小胖子，他的脸上被黑气围绕着，嘴角裂到耳根处，充满恶意的笑了起来。
    “看啊。”他指着陆芷的方向，像是和所有人在说：
    “看啊，她家被狗拆了，她没人要了。”
    不是那样的……
    陆芷大口的喘着气，想要挣脱束缚，喉间的力道越来越紧，两个大人对她笑着，一个面目狰狞，一个温柔诡异。
    我是阿芷啊。
    陆芷仰着头，眼角赤红，脑中的那根线突然断开了一般，挣扎的动作越渐无力。
    若不然，就这样吧。
    陆芷想。
    她闭上眼，整个人陷进了黑暗中。
    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十几岁的孩子抱着膝盖坐在那，整个身子都在瑟瑟发抖，周围如同质化了的鬼怪吼叫着，在她身边缠绕着，一点一点的攀上小孩儿的手脚，想要将她拉入黑暗中。
    小孩儿无助的，一遍遍的喊着同一句话，声音里带着颤颤的哭腔。
    “好黑啊……”
    “妈妈，爸爸，你们在哪里啊。”
    “阿芷好怕。”
    “你们快回来吧，阿芷一定好好听话，再也不惹你们生气了。”
    “你们快出来啊。”
    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陆芷站在黑暗里，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孩子。
    “别等了。”她恶劣的开口，像是要说服自己一样，“他们都不要你了，你被抛弃了，傻子，知道吗？你被他们抛弃了。”
    陆芷笑了起来。
    耳边的声音再次响起。
    “跟我们走吧。”
    “一起下地狱吧。”
    “那里将是你一个人的世界，所有人都将臣服于你，你便是世界的中心，谁也不会离开你。”
    陆芷心动了。
    她转过身，面前出现了一副场景，父母手挽手的站在那里，温柔的笑着，目光慈蔼，有几个孩子跑过来，拉着她，叫她过去玩儿。
    陆芷无措的站在那里。
    “跟我们走吧。”有人凑上前来，在她耳边诱哄着，“我们会一直陪着你，不会抛弃你，不会背叛你。”
    “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
    “来吧。”他们唤着她的名字。
    “陆芷，过来啊。”
    心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同那些人的混在一起，叫她步入欲望的地底深渊。
    陆芷不受控制的，缓缓的抬起了脚。
    “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