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余憾

    谢朝祈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而旁边的乔嗔却红了眼，她几乎疯癫般上前攥住谢朝祈的衣襟:“你怎么把他忘了，为什么，为什么！”
    明明谢长寄死之前还挂念着自己的哥哥，而他借用心脏的哥哥复活，记忆里却再也没有了那个疼爱的弟弟。
    这样的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姑娘……为何生气？”
    完全失去记忆的谢朝祈有些惊慌的开口，却又不知道为何安慰。他索性轻轻拍了拍乔嗔的背脊，唇瓣无奈的抿起笑:“若是有什么误会，都可以解释。”
    解释？什么都解释不了。
    乔嗔转身便出了山洞，顾行微只瞥了一眼不知所措的谢朝祈，边跟着乔嗔一同出去了。
    她并没跑多远，只在沿海沙滩之上就停下了脚步，她在等一个人，也是在等一个解释。
    顾行微当然知道她想知道什么。
    “这并非我的本意，而是太子殿下的夙愿。”
    “谢长寄？”
    “在去找你之前，他曾经来找过我。让我在他之后尽力用他的心脏去救活大皇子殿下。”
    那么这么说起来……谢长寄其实早就知道自己哥哥已经死去？
    可是这样有什么意义。
    他让所有自己在意的人都活了下来，唯独他独身一人像一个祭品一样消失在了天地间。
    这样，有什么意义？
    “你为什么要答应他。”
    “因为这是我欠他的。”
    顾行微自一开始不让乔嗔杀凤翎儿就是已经察觉到乔嗔体内的毒素，若是想骗取解药配方，他便只能隐瞒着她，站在另一边。
    即便如何，他依旧没能将乔嗔好好的保护下来，带她从炼狱之中出来的，却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顾行微心知在乔嗔心底，谢长寄同样是很重要之人，但是他自私的内心装不下任何虚幻的影子。
    对于现在的顾行微来说，他只要乔嗔好好的活着，无论她如何恨自己，都没有关系。
    至少，还活着。
    可他从未想过，这样的活着，对于乔嗔来说该是怎样的痛苦。
    “阿嗔，别再回去了，就待在这里，师兄永远守着你。”
    他这番话语气带着几不可闻的哀求，放低的姿态丝毫找不回昔日风骨凛然的模样。
    乔嗔身形晃了晃，回头再看他时，只觉得眼前之人陌生得好似从来未曾了解过。
    “师兄？……我要做的事情与你无关，而且，我讨厌你。”
    这个地方，她也不想再继续待下去了。
    ——
    暴雨之后是难得的春光烂漫。
    蓝岑不知道用什么借口将谢朝祈光明正大的带回了村子，虽然谢朝祈还有些腿脚不方便，但精神气已经比之前好上了许多。
    乔嗔走出屋子时，就看见谢朝祈坐在一片芬芳柔软的花丛青草地里，面朝着大海，目光寂远。
    有海风拂起他的发，在阳光下分外轻缓，那与谢长寄有着五六分相似的脸，让乔嗔站在门口不舍得再走近一步。
    谢朝祈回头瞥见乔嗔，他先是一愣，紧接着便不自觉的扬起了嘴角。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笑，但是一看见这姑娘，自己的心脏便会下意识的加速跳动。
    光是这样望着他，他都忍不住心情的愉悦感。
    明明自己应该是不认识她的……
    “过来。”
    他如此轻声开口，扬起眉梢眼角。
    青年笑起来如沐春风，清隽秀气雅致，虽少了几分恣意，但有那么一瞬间乔嗔还是把眼前之人错认成了谢长寄。
    她抬步上前，朝着记忆里的桃花公子走去，心底却是一片冰冷。
    谢朝祈抬指抚上她的发，触感柔软的银发让他有些错愕的短暂怔住，紧接着便有些歉意的抿着唇:“抱歉，冒犯了……只是一看见姑娘，不知为何便想这样做。”
    “无妨。”
    “姑娘这是这村落里的居民，不知可否告知姓名。”
    “……乔嗔”
    “嗔嗔？”
    这两个字下意识的念出来，不仅是乔嗔连谢朝祈自己都有些吃惊。刚认识便叫这么亲密委实太放浪，但从看见她第一眼起，谢朝祈就一直想这样叫她。
    恍惚间的错觉让乔嗔误以为自己眼前之人其实是谢长寄，可这青年没有那般漂亮的桃花眼，笑起来时眼底也不会有那样的流光。
    前者恣意，后者内敛。
    活过来的在谢朝祈，但或许，使用着谢长寄心脏的他，还残留着对乔嗔的记忆。
    两个人静默的站着，却也不知道要交谈什么。谢朝祈有些无措的试图搭话:“你喜不喜欢吃糖，或者是糕点……”
    “不喜欢。”
    “抱歉。”
    谢朝祈失望的垂下眸子，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乔嗔在他身后站了许久这才意识到蓝岑的接近。
    “海神……那位大人说让他永远留在这个村落里。”
    出奇的，乔嗔这次没有提出异议也没有反驳。对于谢朝祈来说，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而谢长寄也满足了自己的夙愿。
    他保护了所有在意之人。
    “君姑娘，你会走吗。”
    “当然。”
    “大人一定会很难过。”
    “那些与我无关。”
    乔嗔态度冷硬油盐不进，蓝岑也只好妥协的低下头:“晨儿很喜欢你……对了，再服用两次药，你体内的毒便可彻底解除。”
    对于现在的乔嗔来说，这确实是个好消息。
    如今她护心鳞与内丹均已被修复，等体内剧毒一解，她就真正有资格去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了。
    空气开始变得轻松，连照耀在脸上的阳光都变得温暖，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在这海边回忆着自己的平生。
    有遗憾，也有快乐。
    下山时的场面仿佛还历历在目，如今，似乎将一场故事都已经走到结局。
    她像是解开了什么心结一般，上前拍了拍谢朝祈的肩膀，在青年回头那一刻，她努力扬起了笑。
    “有机会…一起去买糖果还有糕点。”
    她很少笑过了，即便是笑起来眼底也还是平淡居多，可现在，少女弯起的眸子，眸底清澈的光，却明明如昔似乎并无更迭。
    谢朝祈心脏跳得极快，无论如何也无法掩盖自己过于愉悦的心情，或许他能意识到这句话是在说给另一个人听。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