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四国的咆哮

    毛利的南下军指挥官熊谷信直，此时正陷入窘迫中。
    其实以毛利家的政策，一直都是优待农户。
    但在这四国之地，他几乎别无选择。
    这里四面环水，土地沙碱化；各种庄稼和农作物收入都不高。
    为维持几万人的吃喝拉撒，他必须向当地征收军粮。
    可这块贫瘠的土地，根本无法供应这么多人的粮食。
    开始的一个月还算顺利，但接下来就是大批的农户逃离。
    虽然他们占据了河野家的所有领地，却已经几乎变成一座座空城。
    没了当地的粮食供应，士兵只能依靠从中部带来的军粮维持。
    为了减少军粮消耗，他们每天只能吃两顿稀粥。
    越是这样，违反军纪，抢夺民粮的事情更是层出不穷。
    有些士兵参军就是为了吃上一口饱饭，连两餐都无法供应，又背井离乡，思乡心切。
    不断有士兵开始溃逃。
    25,000人的大军，几天下来竟然跑了1/5。
    就在这时候一个喜讯传来。
    一直对他们按兵不动的长宗我部家，居然送来粮食。
    熊谷信直非常感动，亲自去迎接长宗我部家的送粮队。
    来到城门前，更让他惊讶。
    来送粮食的，既然是长宗我部元亲本人！
    “元親阁下，您真是太客气了。”熊谷信直忙迎上前施礼。
    在四国这个地界，能得到长宗我部家的援助，就等于拿到了一张通行证。
    他们今天的举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和立场。
    相信宇都宫家和西园寺家得知，一定会重新考虑与毛利的立场。
    长宗我部家之所为被称为四国霸主，不仅是因为他们有首屈一指的军队。
    还因为他们领地位于四国正中，可以快速对四国任何一点发动突袭！
    长宗我部元親谦逊的还礼：这是应该的，谁不知毛利家的威名？之前我们一直忙于筹措军粮，未能及时款待。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阁下放心就好，我毛利家对四国领土毫无染指之意。我们只是借道……”熊谷信直一句话说出口才觉得自己失言，连忙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长宗我部元親愣了一下，随即满脸堆笑：先别说这些了，今夜咱们不醉不归！
    熊谷信直也是好酒之人，听长宗我部元親这样一说，肚子里的酒虫立刻痒痒起来。
    于是几十口大锅升起，白花花的米饭满满的端到一个个毛利士兵的手里。
    长宗我部元親还贴心的给他们准备了味增和腌萝卜，甚至还有一些鱼汤。
    喝了半个月稀粥的毛利家士兵们，见到这些美食，喉咙里恨不得伸出手。
    他们一拥而上，胡吃海塞。
    毛利军营顿时热闹起来。
    喝醉的武士们载歌载舞，唱起故乡的歌谣来。
    长宗我部元親显然陪酒的经验十分丰富，几轮酒下来就将熊谷信直灌的胡言乱语，满脸通红。
    其他的毛利将领也都喝得铭酊大醉舌头打结。
    就在此时，毛利军营不远处的丛林里。
    一支数千人的军队正在快速集结。
    领军的正是长宗我部家悍将吉田亲贞和吉田重俊，他们率领的是传说中的长宗我部水熊军。
    这次军队都是精挑细选的阿波族武士后裔，个个身形彪悍，蛮力十足。
    他们上阵都不习惯穿铠甲，更喜欢赤胳上阵手持重斧。
    在毛利军营右侧山丘之上，长宗我部家另一悍将香宗我部親泰也将弓箭手布置就位。
    由于四国物质贫瘠，他们甚至都没有足够的资金购置铁炮。
    所以他们把更多的精力投入了对弓箭手的训练中。
    尽管各国大名都把铁炮装备率作为自己实力的重要指数。
    但弓箭这种廉价实用，杀伤力巨大的武器还是有自己一席之地。
    尽管射程上不如铁炮，也没有恐吓敌人的副作用，但工件低廉的成本和快速的射击间隔，是铁炮暂时无法取代的。
    就连铁砲装备率最高的岛津家，也必须配备同等数量的弓箭手，以掩护换弹。
    毛利军营中的所有士兵，都已经昏昏入睡。
    连战连胜的喜悦掩盖了他们的警惕心。
    和四国霸主的联盟，使他们放松了最后一丝防御。
    长宗我部元親看着差不多了，默不作声的悄声离开。
    军营外面已经有长宗我部家数百骑兵在等待。
    这些骑兵所骑的都是矮脚马，但在地形崎岖不利于骑兵展开的四国，这种马反而是最具性价比的坐骑。
    “都准备到位了吗？”尽管喝了整整几坛的酒，长宗我部元親的头脑还是无比冷静。
    手下副将桑名成吉点头：按您的吩咐，三面都已经布置了伏兵，就剩后面留有出路。
    此时长宗我部元親却陷入短暂的犹豫中。
    自己真的要选择与毛利家开战，全力支持谭雄那个毛头小子吗？
    今日战火一开，就绝无回头之路了。
    这是压上了自己所有身家性命。
    “家主大人？”桑名成吉有些疑惑。
    “进攻吧。”长宗我部元親面色凝重，下令随即离开了战场。
    他知道这场战斗的结果，但是他没有时间亲眼去目睹了。
    长宗我部元親明白，接下来他要面对的是毛利家愤怒的咆哮和排山倒海般的轮番猛攻！
    山丘上的弓箭手射出致命的火箭。
    毛利家军营随即乱成一团，无数士兵惊慌失措，不听指挥，胡乱逃跑。
    但三面都是敌人，正面的骑兵不断冲锋。
    仅剩的还有力量组织反击的毛利精锐部队，随即被冲散。
    熊谷信直这才从帅营中惊醒过来。
    看着兵荒马乱的军营，熊谷信直抬手就斩了两个逃兵，却毫无作用。
    此时埋伏在丛林中的水熊军冲杀进来，一个个手持重斧上下劈砍。
    毛利军队彻底崩溃，20000人居然被5000不到的长宗我部家军队打的血流成河。
    由于数百骑兵的追击，沿途不断有毛利士兵大量被杀。
    20000人的军队被一番偷袭溃逃之后，再聚集起来清点只剩12000出头。
    看着自己损失惨重的大军熊谷信直悲痛不已：长宗我部元親，你居然敢对毛利家耍这种手段，我迟早要将你灭族！
    但事情远没有结束，熊谷信直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被赶到口袋的中心。
    之前长宗我部元親三面留有伏兵，只留后面空白，就是为了将毛利大军赶到结冰的湖面。
    四国的气候特别诡异，由于山峦较多，有的地方山顶白雪皑皑，有的地方却气候宜人，四季如春。
    由于大部分都是山地，不利于聚集溃军。
    熊谷信直下令众人在平整的冰面上集合。
    毫无章法的溃军，总算凝结成一个整体。
    靠着熊谷信直的鼓舞，也略微恢复了一点士气。
    埋伏好的长宗我部家士兵见毛利家大队人马在冰湖面上集结，立刻从高处滚下巨石。
    一颗颗滚落的巨石将冰面砸碎，一大片一大片毛利家士兵掉落冰冷湖中！
    彻骨深寒的湖水，瞬间将这些士兵冻成冰块儿。
    惊慌失措的熊谷信直见此情形，也是无计可施。
    他带着残存的数千毛利军仓皇逃走，离开四国这危机四伏之地。
    没想到半路上又遇到宇都宫家和西园寺家联军伏击，还有一些河野家惨存武士掺杂期间。
    这些苦主之前被毛利军重创，憋了一肚子的怒火和仇恨。
    看到失魂落魄的毛利军，他们拼尽全力杀死每一个肉眼能看见的溃军。
    熊谷信直竭力想要聚集起溃散的军队，却被几只长枪捅到后背。
    作为毛利家资格最老，也是毛利元就最亲信的将领，就这样窝囊地结束自己一生。
    就在南下毛利军大溃败的同时，谭雄已经亲自带队深入毛利家腹地。
    经过仔细考虑，谭雄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亲自带队，刺杀毛利元就！
    因为谭雄心知肚明，论人力物力财力以及战术战略能力。
    他都远远不如毛利元就。
    而自己手下还没有顶尖的刺客，能够确保万无一失。
    如果循规蹈矩，按照常规打法，勉强支撑一两个月。
    下场或许会更惨。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谭雄绝对等不起，巨大的财政赤字已经开始反噬。
    只有拿下毛利家可以缓冲一阵，让他有余力进行改革。
    为了避免被人察觉，他只带了白夜叉，独眼和少数精锐忍者。
    不到10人的小队伍伪装成贩卖南蛮物的商人，一路招摇撞骗，畅通无阻。
    进入毛利家领地，谭雄感觉这里的民众安居乐业，似乎对毛利家十分拥护。
    毛利家采取的是降低赋税，减少开支的政策；有时候几十里都不见一座城池或城砦，几个村子甚至只有一名代官负责。
    越是了解毛利家的实际情况，谭雄越是胆寒。
    能如此压抑自己欲望，以极低的钱粮消耗维持十万之众的军队，毛利元就不仅在战略战术，施政方面也比自己强的多！
    自己的施政虽然立竿见影，但都不是长久之计。
    这次刺杀无论成功与否，回去以后一定要仿效毛利，制定出一套适合自己的政策来。
    一行人在路边旅店住下，大通铺的旅店有各色人出没。
    其中一名带刀的浪人吸引了谭雄注意。
    此人不过十七八岁，年纪比罗恩还要小的样子。
    虽然衣着破烂，但他的谈吐和气质，跟身边的人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