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昨日种种譬如死

    第七十五章  昨日种种譬如死
    江宁说不出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情，往昔就如同走马灯般轮番在脑海中而过。
    在最最痛苦之时，在最最慌茫之间，从小到大与江行的兄妹之情，随着她的身世分明成了一根蚕丝。
    细细的一根丝线，又如何能永远连绵。
    不能够。
    就在那黑暗的祠堂里，江宁总有一种自己要死去的仓皇。
    也是在那时，听着江行那般不近人情，那般不顾旧情的冷酷。
    江宁好似明白了，他们，国公府的每个人都已经朝前走去。
    唯有她，以为自己已经释然，已经心寒，感情已经麻木。
    实际上，她心底深处那不能为人所知的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女孩，还在祈盼着他们有朝一日，可以像从前那样对她。
    就算不可以回到从前，也不要总那样不问青红皂白地呵斥责骂她，全然地护着江如梦。
    江宁转眸，想要轻叹，只是稍微动作就触碰到了后背的伤处。
    她只能慢慢挪移自己的手。
    不意却触碰到了一样坚硬的东西。
    她拿起一看。
    蓦地，江宁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起来。
    这是，江行送她的那根簪子。
    破碎的簪头，扭曲的簪身，在手心犹如那被江行狠狠踩踏的破败的她。
    她垂眸，看着簪子许久。
    手微微一松，那破簪子掉落在了床榻之上。
    江宁缓缓抬起眸子。
    既然人无情，我便休，昨日种种，譬如死。
    她在心底轻轻地说道。
    春花端着吃食进来，就见江宁疲倦地坐在床榻之上，神情怏怏，苍白的脸上有一行清泪。
    她担心江宁身上的伤又痛了，急忙转头将吃食转给身后的夏笙，自个儿疾步走过去。
    “大小姐，你可是痛得厉害？”
    江宁抬眼，“没有。”
    夏笙跟着过来，将吃食摆到床榻边，“大小姐，吃点东西吧！”
    江宁颔首，收起心内所有乱七八糟的思绪，慢慢地吃了起来。
    她一边吃一边想着，这次若不是萧长风，恐怕自己是凶多吉少了。
    他这般救了自己，等日后嫁入将军府，她无以为报，恐怕也只能努力做一个好的主母，让他在外征战时，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春花和夏笙看着江宁吃，心底忧愁得很。
    江宁一抬眼，就见两个丫鬟表情如出一辙，不禁问道：“你们两个为何这样看我？”
    春花摆摆手，“奴婢没，没看大小姐，奴婢在看……”她的视线落在那吃食上，“在看吃的。”
    “饿了？”江宁含笑问道。
    春花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可是守了我一夜？”江宁问道。
    春花嗯了一记。
    “那你先出去吃些再说，我这边有夏笙。”江宁说道。
    春花见江宁精神头比刚才好了许多，点点头，放心地告退出去。
    等着春花走了，江宁又吃了几口，便将碗递给了夏笙。
    夏笙看碗里的白粥吃了大半，不禁笑道：“大小姐能这般吃东西，奴婢心里看着欢喜得很。”
    江宁微微颔首，“你们都是好的。”
    夏笙突然被江宁夸奖，脸色微微红了，“大小姐谬赞。”
    “这两日-你们都辛苦得很，我都知道。”江宁轻轻地说道，“若我嫁去萧将军府，你们几个若是愿意跟着去的，便都去，不愿意的，我就求了母亲，放了你们出去。”
    夏笙愣住，没想到江宁会这样说，她忙低头道：“大小姐，奴婢们都是大小姐亲自选的人，往后自然是大小姐在哪里，奴婢们也在哪里。”
    “这话说早了，”江宁笑了笑，面色淡淡的，“人生在世，往后如何还不知道，且行且看吧！”
    夏笙咬唇，欲言又止。
    “好了，该吃药了是不是？”江宁问道。
    夏笙忙将药给江宁递过去。
    江宁皱眉，一气喝干。
    夏笙忙将预备好的蜜饯递上。
    谁知，江宁摆摆手，“不必。”
    满口的苦涩，正好。
    这苦涩能够提醒她，记住今日的痛楚，也记住心底不要再有丝毫的妄想。
    江宁这边吃完药，夏笙这边就将东西收拾起来。
    随即，白霜带着秋云和冬橘进来伺候着洗漱，重新上药。
    白霜站在床榻边，看着江宁背上的新旧伤痕，心中忍不住惊讶。
    昨夜上药的时候，烛火昏黄并没有看清楚。
    现在却发现江宁身上竟然还有看似陈旧的伤痕。
    她捏着手心，有些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将这个事去禀报老国公夫人。
    秋云和冬橘则是对视一眼，秋云点点头，手上的动作都轻了许多。
    江宁并不知道身后三个丫鬟的神情各异。
    她忍着痛，任由她们为自己上药穿衣。
    一穿上了单衣，江宁就想要下床。
    白霜和秋云冬橘立时阻止。
    “大小姐，陈太医说了，你这几日不可随意走动，恐扯到你的伤处。”秋云道。
    白霜也委婉地说道：“大小姐若要什么，与奴婢们说便是了。”
    江宁见她们三个看着自己，脸上很是紧张的模样，便歇下了要下床的心思。
    就在这时，夏笙进来禀报：“大小姐，夫人和二小姐来了。”
    江宁微微诧异，“请她们进来吧！”
    然而，不等夏笙出去，就听得屏风外传来了江如梦的声音。
    “姐姐，姐姐……”
    江宁眸色蓦地暗沉了几分。
    随后，就见江如梦扶着程夫人，身后带着一堆的丫鬟婆子，如同潮水般涌入了江宁的内室。
    “母亲，姐姐果然是醒了呢！”
    江如梦脸上喜气洋洋的，好似是真的为江宁醒来感到高兴。
    程夫人面色也有几分喜悦，她与江如梦走到了床榻之前，叹道：“你终于醒了。”
    江宁因为伤不能行礼，只得微微颔首，“母亲，让你担心了。”
    程夫人看着江宁苍白的小脸，忍不住露出几分心疼之色，“宁儿，你受苦了。”
    江宁听了不禁想笑。
    国公爷打罚她的时候，程夫人也不是不知道，连同之前家法的时候，她都是没有任何的阻拦。
    现在，露出从前疼爱她的样子来，真是让人恶心。
    江宁正打算回应一句，江如梦却抢着说道：“母亲，姐姐看着气色还不错，你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