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什么都不是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什么都不是了
    她甚至为最坏的结果都准备好了。
    可她没想到，他真的会来。
    哪怕他记不起她的名字。
    哪怕他只是因为“疼”而来。
    这份“疼”，她愿意。
    她活着，就是为了等这一刻。
    那不是爱。
    那是对被消除的自己，一个彻底的证明。
    顾承泽在医院陪了苏瑾谙整整三天，哪都没去。
    他给林清浅发了一条很简单的信息：
    “我找到她了！”
    “以后我不回去了！”
    林清浅看到消息时整个人站在镜子前，半天没回过神。
    她手里的口红掉在地上，砸得支离破碎，像她的世界一样，一点点碎在她以为早就锁死的缝隙里。
    她曾以为自己已经赢了。
    她断了苏瑾谙的手，堵了顾承泽的梦，毁了所有她留下的作品和痕迹。
    可她从没想过，有一天—顾承泽会亲手踏着她封住的路径，回到那个人面前。
    她甚至没想到，他会说：“我不回来了！”
    那一刻她明白，不是他记起了苏瑾谙，而是他忘了她。
    彻彻底底地，把她从他的生活、情绪、价值里剔除掉了。
    她坐在化妆桌前，一动不动地盯着镜子里那张精致得毫无破绽的脸。
    那是她花了六年时间打造的样子。
    可现在顾承泽一句“我不回去了”，就让她什么都不是了。
    她不肯输。
    可她没法再赢。
    她终于明白，她赢不了“疼”。
    她可以控制他的梦、他的记忆、他的生活，可她控制不了他的心跳。
    那颗心只要在，只要还会因为某条线而颤、因为某个名字而乱，她就永远赢不了。
    医院里，顾承泽带着苏瑾谙坐在花园里晒太阳。
    她手上还缠着绷带，但整个人却比前几天精神了许多。
    “我这手啊，大概是画不了了！”
    “但我现在有你了，你不是说你画？”
    顾承泽拿着她的旧图册，翻得格外小心。
    “我画！”
    “你指哪，我画哪！”
    “你骂我也行，打我也行！”
    “只要你不让我一个人再找不见你就行！”
    苏瑾谙靠在他肩头，闭着眼，低声说：
    “我不走了！”
    “你也别再忘了！”
    “我还在你梦里走过那么久！”
    “你要是再把我忘了，我可真会生气了！”
    顾承泽轻轻笑了：“不会了！”
    “这辈子，哪怕再疼，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走了！”
    “你断手没关系，我给你一双！”
    “你画不出来，我记！”
    “你写不动了，我说！”
    “只要你活着，我就还记得你！”
    苏瑾谙没说话，只是轻轻地握紧了他的手。
    这一次，她不画了。
    但她终于被画进了他心里。
    病房的窗帘没有完全拉开，阳光被分割成细长的光束，落在那张白得几近透明的床单上。
    苏瑾谙靠在床头，嘴角沾着一丝淡淡的颜色，眼神里没了那种压抑的血气，却也不再尖锐。
    她静静看着顾承泽坐在窗边的矮桌前，手里握着铅笔，正在一张白纸上临摹她过去的线条。
    那是她最初教他的时候画的图，构图简单，但需要极强的手感和节奏控制。
    顾承泽的手不稳，线条时直时弯，但他一笔一笔地画着，从未皱眉，也未曾抱怨。
    他像是终于找到了他自己的方式来与她对话，用这种沉默而不张扬的方式，一点点拼回他曾经失去的世界。
    苏瑾谙看着他，声音轻轻的：“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顾承泽抬眼看她。
    她笑着说：“像六年前的我！”
    “那时候你什么都不会，对图纸也没兴趣，一张稿子画六遍都不合格，可你还是坐在那里，改来改去！”
    “那时候我觉得你傻！”
    “后来才知道，那是你最真的样子！”
    顾承泽没接话，他低头继续画，声音却比铅笔落在纸上还轻：“我那时候傻，但心是干净的！”
    “后来，我心被人洗得太干净，连你都洗掉了！”
    苏瑾谙看着他停顿了几秒的手指，轻轻说道：“你不是真的忘！”
    “是你被迫关闭了一些记忆的门！”
    “你不是丢了钥匙，是有人换了锁！”
    顾承泽抬起眼，望着她：“那我现在还来得及找回你吗？”
    苏瑾谙点头：“你不用记得我！”
    “你只要记得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
    “你只要能在别人替你设定人生时，停下来问一句：‘这是我想要的吗？’那就够了！”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但每一个字都像落在石头上的水，明明没有力量，却渗进人心最深处。
    顾承泽沉默了一会，低头继续他的练习图。
    窗外有微风吹进来，带着一丝花香，是医院楼下的桂花树刚开。
    他忽然问：“你喜欢这个味道吗？”
    苏瑾谙顿了顿，轻轻点头：“以前闻见这个味道的时候，是我最能安心的时候！”
    “每次画图卡住了，我就会打开窗户，让风吹进来！”
    “它能让我知道，我还在活着！”
    “不是靠药、不是靠输液，而是靠我自己的呼吸！”
    顾承泽起身，走到窗前，把窗户打开。
    他侧过身来问她：“现在呢？”
    苏瑾谙眯着眼，吸了口气，微微一笑：“还是一样！”
    “只是我不需要它让我安心了！”
    “你在这儿，我就知道我还活着！”
    顾承泽走到她身边，蹲下身，握住她的左手，把那只依旧瘦弱却有些许温度的手贴在他胸口上。
    “你记住这个节奏！”
    “我不会再被人操控，不会再把你丢掉！”
    “你是我自己选的！”
    “以后我不再放手了！”
    苏瑾谙看着他，眼眶泛红，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只化成了一个笑。
    这一笑里没有痛，没有委屈，也没有怨。
    是纯粹的释怀。
    是一个曾经被世界狠狠辜负过的女人，在彻底看清一切之后，还能笑着说出“我愿意”的勇气。
    林清浅坐在林家老宅的长廊上，披着白色披肩，面前是半杯已经凉透的红茶。
    她已经整整一天没吃东西了。
    手机静静地躺在桌上，屏幕亮着一条消息，是顾承泽昨晚发来的：
    【她还活着！】
    【我不回去了！】
    她反复看了很多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