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分分羹

    顾田蓝办完公务，自湖北回到京城，恰是晌午。
    风尘仆仆，未用过午膳，顾田蓝一路先回北镇抚司衙门复命，再出来已过未时，与一直候在宋镇抚公事房外的时校尉一同去用午膳。
    用过午膳回到千户所，顾田蓝坐在公事房里，让时校尉自去歇歇，他召了牛百户进公事房，问起近时京城可发生何等趣事。
    牛百户在顾田蓝手下当差也非一日两日了，早有所备，当下将顾田蓝离京办差的这段时日里，京城所发生的大大小小之事尽给禀了，深怕遗漏没说全，他是边说边绞尽脑汁地想。
    岂料说到一半，顾田蓝便打断了他，“有无关乎狄府之事？”
    在京城，自然问的是京城狄府。
    牛百户本想摇头，半途卡了卡，想起一事儿来，“一收到大人的信，卑职便按着大人在信中的交代，特意关注了狄府，发现在数日前，狄家二奶奶轻装简行地出了京城。卑职留了个心眼，派人一路盯出老远，发现乃是往天津的方向。”
    “嗯。”顾田蓝想着狄二奶奶的娘家也不在天津，她去天津做甚？
    牛百户刚发现时与顾田蓝想法无异，也觉得疑惑，“卑职想着狄府在天津也无何干系，觉得事出有怪，随之便派了人暗下跟着。跟到天津，嘿，真没想到这狄二奶奶在天津居然还有座小宅院！经过探查，每年的这个时候，狄二奶奶总会过去住上十天半个月，有时短些，有时长些，没准。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因是顾田蓝出公务不忘来信亲自交代之事，牛百户得此消息时，若没往旁处想，那他这个百户可就当到头了。
    于是乎，他再让暗跟到天津的锦衣卫继续往深处挖，并挖到很大的瓜时，他兴奋了！
    “发现什么了，说说。”顾田蓝看牛百户禀报时眉飞色舞的模样，便知定然是有大收获。
    牛百户就等顾田蓝这句话呢！
    说说，太得说说了！
    “前几日狄二奶奶一直在小宅院里待着，也没出过门，前三日是半分动静也无，倘若不是时刻盯着，就那座安静得针落可闻的小宅院，都要让人生疑到底有无人住。直到了第四日戌时左右，有两个着装明显身份不欲人知的人进了小宅院，自后门入，穿着一模一样，全程戴着兜帽，连是主是仆的身份都不愿被人瞧出，定然乃是重头戏！可惜咱们的人为了不打草惊蛇，又得躲得不让人察觉，故也没能就近看清头脸。”
    牛百户说得绘声绘色。
    “此外，除了咱们的人，还有两股人在暗下盯着小宅院。一股是半夜进的城，先在客栈住了一晚，第二日便寻了离小宅院不远不近的民宅住下，只两个人，一个妇人与一个男子，看言行举止应是一主一仆，妇人是主。另一股实力不弱，咱们的人想暗下跟着查清楚，岂料半道便跟没了，卑职觉得对方来头不小，逐不敢冒进，让咱们的人先盯着小宅院便可，另一股人暂且搁下。”
    牛百户越说越兴奋。
    事关一省巡抚，从二品大员，倘若当场逮个正着，那可是顶顶的丑闻，于有着监察百官之职的他们锦衣卫而言，却是大大的功劳！
    顾田蓝听着嘴角勾起一抹笑，想起李横曾说过的会让他看一出好戏，倘若天津这出场戏真搭上台抹上脸敲锣开唱，那的确是一场好戏。
    “能盯着狄二奶奶的小宅院，必与狄府脱不了干系，或与狄府有利益相左之辈，那妇人可查出身份了？”顾田蓝问道。
    牛百户答道：“查出来了，乃是狄夫人，身边的男子是狄夫人带到城郊陪嫁庄子的管事，很得狄夫人信任，乃是心腹，原是汪家家生子，后来一家子跟着狄夫人陪嫁进了狄府。”
    “第四日进入小宅院的两个人，可有查出来？”顾田蓝再问。
    狄夫人带着心腹管事跟在狄二奶奶后面进了天津，宿在民宅等待时机。
    进入小宅院的两个人能等到进城的第四日方有所行动，此前全然不进任何有心人的眼，躲得甚好，避得甚有经验。
    顾田蓝猜着，此二人方是这出即将开唱的好戏的主角。
    “具体身份尚未确切。不过在狄夫人与心腹管事连夜进城过后不久，有第三拨人使银子连夜进城，同是两个人，不同的是这回都是男的，据城门官所言，该又一主一仆。不过这两个人进城后未往小宅院的方向，起先咱们的人觉得大概无关，便也没怎么关注，结果就在这第四日，有两个看不清头脸的人进了小宅院。卑职觉得，此二人大有可能就是趁夜使银子入城的第三拨人！”
    牛百户说得肯定。
    “第三拨？一主一仆……”顾田蓝沉吟着，“湖广那边可有动静？”
    说到湖广，牛百户便没说天津的那般笃定了，“没动静，光从表面看，狄巡抚仍好好地待在巡抚衙门。”
    “好好地待在巡抚衙门……”顾田蓝嗤笑出声，“我可不信。”
    牛百户也觉得不那么可信，奈何在湖广的同僚楞是没查出异样来。
    “今儿是第几日？”顾田蓝问道。
    “今儿是第五日，已过了一夜一晌。”牛百户答道。
    “还未传来消息？”
    “尚未。”
    顾田蓝自案桌后面起身，好整以瑕道：“你传信过去，让他们今夜好生盯着，必要时，可助助威。”
    “大人的意思是……”牛百户被顾田蓝嘴里的助助威说得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第一晚总得谨慎些，束手束脚毫无进展，第二晚已确定无忧，干柴烈火一点便着。”顾田蓝说着，还真有点儿想亲自到天津去看好戏的冲动，“两股人等着的，便是这一刻。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等螳螂把蝉撞破，黄雀出场为螳螂压阵，咱们锦衣卫么，亦可适当地分分羹，方不负咱们也盯了这数日的辛劳！”
    顾田蓝完全把话说白了。
    既然初相识，李横那小子便卖他这么一个大好，他又怎好不收？
    皇上正有意整肃官场污气歪风，狄巡抚这一场好戏，既然能砸到他手里，那功劳他便收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