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已作赌

    “《五牛图》！那何止价值连城！林之茂他是疯了么！”
    “疯了可不止他一个，没听到吕云弓也将三国第一枪丈八蛇枪拿出来了么，这都疯了啊。”
    “琅琊书院虽比不得国子监，可整个大明，除却国子监，琅琊书院便是举国最高学府！他李维双不过一庶民布衣，能得入读琅琊书院的机会，是他三生修来的福份！他居然说拿来给李横做赌注，我敢赌白银万两，倘若房县李氏晓得他的作为，必定得打断他的腿儿！”
    “何止打断腿儿！只怕房县李氏一族的先祖们晓得，都得气得自祖坟里爬出来掐死他！”
    “林吕两府要是晓得，林之茂和吕云弓的腿儿那也得断个干净！”
    “可不是么！”
    “疯了这是……”
    “也不知被李横灌了什么迷汤……”
    “都说红颜祸水，李横非是红颜，同样祸祸得厉害！依我看，李横准是那投胎转世的妲已！”
    此言一落，观席台上议论纷纷中传出一片笑声。
    相较之下，毕竟事关自已学堂的荣誉，正宗堂观席台虽然也有学子低低的议论声，但大都是惊讶林之茂吕云弓李维双三人如此豁得出去。
    主位观席台则一片寂静。
    柯若商面上未露半分，心中不无震惊。
    他万万没想到李横笼络人心如此厉害，纵然林之茂的出手，乃因着李横此前在郧阳出手救过林之霍，李维双的拼掉前途，乃因着李横此前在房县用大针灸术医好了李维昔，那吕云弓呢？
    无恩无故，李横竟能让吕云弓连将军府的传家枪都拿出来作赌，可见李横此子很是不简单。
    殷堂长、郭先生、离先生与其他诸位先生亦是震惊到一时半会没了言语。
    《五牛图》、丈八蛇枪，不管哪一个，单个拎出去都足够让人疯狂的，林之茂吕云弓这两个小祖宗居然一下子齐齐拿了出来给别人作赌！
    心口隐隐庆幸，得亏自家府里无此等不孝子孙！
    林之茂吕云弓二人不是没听到周遭的窃窃私语，只是眼下重要是李横的事儿，其他的先放一边，秋后算帐也不迟。
    李维双在喊完话后，一颗心卟嗵卟嗵跳得厉害。
    说不后怕，那是假的，倘若这回真被丢了在琅琊书院读书的资格，他祖父能从房县杀到京城来打断他的腿儿！
    可说后悔，那是绝对不能够的！
    议论私窃声渐渐平息，整个竞技园慢慢恢复平静。
    众人皆看向场上的李横，等着李横的选择。
    是《五牛图》、丈八蛇枪，还是李维双这个人的前程？
    苏连自林之茂开始喊话，便一直保持安静，半声不吭。
    他不是不想说话，而是根本不知该说什么。
    他苏家也是京城本土世族，在朝当官如今虽只剩下他父亲，可他父亲乃正四品太常寺少卿，又背靠二皇子母族定阳候府，因着这一层层的，他的挚友也不少。
    以往他是这样认为的，也从未怀疑过。
    然眼前此情此景，令他不由想倘若他是李横，他那些挚友能为他做到哪个地步？
    林府确实有《五牛图》真迹，做为林家故去老祖宗在世时所收藏的遗物中的一件，林次辅哪儿容得林之茂此曾孙碰上一碰。
    将军府也确实有丈八蛇枪此传世名枪，可这一把名枪仍在吕老将军手里，吕云弓上面还有吕将军，这会儿怎么也轮不到吕云弓来论断丈八蛇枪的去处。
    还有李维双……
    苏连最震撼的是李维双的舍身作赌。
    《五牛图》与丈八蛇枪虽皆为传世珍宝，然说到底乃身外之物，世间兜兜转转，指不定哪一日便会回到原来的出处。
    李维双却大不相同。
    苏连出身世族，自小富贵，然也晓得一个人的前程有多重要，而要搏得前程的先提条件，是自身先得够硬。
    士工农商，士为首位，科举无疑是世间儿郎想要出人头地的最佳选择。
    此选择之前，必先得入书院读圣贤书。
    李维双做为普通老百姓，难得有入读大明第一官学的机会，现在居然如此轻易地将此机会拿来赌，能为朋友做到此地步，在他看来更难得。
    李横挺直了腰地站着，他望着正宗堂观席台上的三个人。
    许久，没有言语。
    他心中所想与苏连所想差不离，只是他比苏连更了解李维双，并不太震惊李维双能为他做到此地步，只觉得李维双傻。
    真傻，傻到无可救药那种。
    李横眼眶热热的，垂了会儿眸，再抬眼，他一笑：“承蒙厚爱，李横此生能得尔等挚友，实三生有幸！”
    “你选哪个？”苏连难得没了挑战时的火气，平和地问道。
    “不选。”李横答道。
    “那你……”
    “我选自已。”
    苏连愣住，“何意？”
    “与我家小双一样，我将自已作赌。”李横也不想可以从何处挖出好东西来了，他学着李维双豪气一把。
    听到我家小双四字，李维双住激动了，激动完理智回笼，急声大喊：“不行！阿横，你还有大好前程，你不能离开书院！”
    “《五牛图》拿去！何需阿横你自已作赌！”林之茂自也不同意。
    吕云弓并未再喊，他看着场上从容挺拔的李横，忽然似被施了定身术，心里好像有一道光，等着冲破牢笼一飞冲天。
    “或许，阿横真的会……”吕云弓喃声道。
    林之茂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阿横说过，他会。”吕云弓复道。
    当时他们三人都听到了，可无人相信。
    林之茂：“会什么？”
    李维双：“什么会？”
    二人齐齐打着疑问看向好似突然间有点儿不对劲儿的吕云弓。
    “我李横说到做到，你们信我便是。”李横嘴角含笑。
    吕云弓沉默地点头。
    林之茂李维双你看我我看你，看了好一会儿，方双双点了头。
    有点儿没明白，不过阿横都这样坚决了，云弓也点了头，那他们信便是。
    “好！”柯若商自主位观席台首座起身，往前走了几步，背手而立，眼落在场上的李横身上，“那我，便来做一做这个见证人。”
    “有劳柯监院。”李横施以揖礼。
    苏连慢一拍反应过来，赶紧也跟着揖礼，同道：“有劳柯监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