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十倍赔偿

    十二月初四，京城罕见的没下雪。
    盐市口的喧闹声隔着三条街都能听见。
    窥阴阳的铺子里，虞凌云不动声色，听着大街小巷里，属于赫连辰的杰作。
    “听说了吗？西街那败家子买了许家盐，昨儿赌坊连赢十把！”
    “这算啥？栾城那个管粮仓的芝麻官，因为这盐，居然直接官升七品！”
    几个挑夫扛着盐袋路过，“许家盐铺排到桥底下去了！再不抢连盐渣子都剩不下！”
    虞凌云抿唇轻笑，还以为赫连辰会掏空家底买盐，造成许家盐抢手的形势。
    没想到是那捏住京城百姓的心，直接造祥瑞。
    “狐狸先生。”
    一声温润的声音传来，周景和携着寒风而来，浅绿色官袍衬得他眉眼愈发清俊。
    他耳尖被冻得泛红，“圣上已擢升我为监察御史，三日后入值御史台。”
    倒是挺巧，虞凌云面具后的眉眼一挑，既是都督提拔，又是当今圣上召入京，想必杨御史会对他宽心几分。
    也就更加方便她接下来的布局。
    虞凌云单手支着头，压着嗓音漫不经心道：“杨御史近日在编修科举新策，周大人可知？”
    “今晨刚领了誊抄的差事。”周景和从怀中掏出一薄，女子科举细则赫然出现在眼前。
    他踌躇一瞬，又道：“杨大人似乎......对变法颇有微词。”
    有微词却不在朝堂上谏，约莫是怕她阿爹察觉到他的二心，至少现在，太子更加信任和器重的，是大凛丞相。
    只是……
    这杨御史到底想做甚？
    虞凌云凤眼一沉，莫不是当久了阿爹的副手，想要取而代之？
    “微词好过阳奉阴违。”
    她将监视的任务隐晦派给周景和，“我要你与他共修典籍，最好能慢慢成为他知无不言的心腹。”
    周景和一顿，接着心中一喜，终于能报答虞姑娘的救命之恩了！
    “在下定当全力以赴！只是……先、先生，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几日前，关于她满天飞的流言，他在栾城也是有所耳闻的，只恐她一个姑娘家家，估计难以承受。
    如果可以……他愿意成为虞姑娘的依靠。
    虞凌云有些狐疑道：“除了等不到下一个有缘人，心中甚恼，还能有何事？”
    说着便开始收拾桌案，“天色也不早了，周大人尽快寻落脚处吧，家里的娘子还在等着我，我也该回去了。”
    听到此话，周景和心中有些许苦涩，也不知何时才能与她坦诚相待。
    没再多说，虞凌云侧身便要走，然后屋顶噌一下飞出一道黑影，将周景和拍得后退几步，差点又摔倒了。
    楚歌一脸歉意道：“不好意思周公子，我刚刚没站稳。”说罢眼睛还瞥了一眼赌坊。
    一道烟蓝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无事……”
    周景和抿着唇，这个武婢似乎极其厌恶他。
    还有周公子这个称呼，上次那个假扮虞小姐之人，应当就是她，可他自问从未得罪于她，为何……
    在周景和绞尽脑汁间，虞凌云早已走远。
    刚走过拐角，许府方向传来吵嚷声。
    许母扯着嗓子道：“曾老板这是要过河拆桥？契约必须跟许府签！”
    抬眸望去，就见盐商曾老板的马车被许府家丁团团围住。
    接着许尚书攥着契书咆哮：“老夫才是家主！跟个妇人签契约成何体统！”
    “许大人真是不要脸！”
    曾老板甩开拉扯的仆役，嘴角胡须气得乱飞，“前几年那批掺沙假盐险些害荆州百姓砸了盐商，我看跟你签才是没有体统！”
    “父亲大人。”
    声音娓娓传来，虞凌云看着许尚书铁青的脸色，不徐不急道：“曾老板是贵客，怎好拦在街上说话？”
    许母似是再也装不下去一般，破口大骂：“你个吃里扒外的！许家供你吃穿，倒叫你胳膊肘往外拐！”
    当真是睁眼说瞎话！
    虞凌云垂眸掩盖恨意，在许府中，不论吃穿用度全是她虞府送来的。
    哪怕是大婚当天的轿子和喜福，也是她虞府定制的！
    现在这桩桩件件倒成了许家的功劳。
    本来她还打算拖到许尚书重新抢回盐业经营权，只是她今日这番话，怕是要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也罢，那就遂了她的意愿。
    毕竟人要找死，谁又能拦得住了？
    “母亲慎言。”虞凌云抚着微隆小腹后退半步，“我昨日腹痛难忍，大夫说需静养月余，这契约......”
    她将契书轻轻放在许尚书掌心，“合该父亲做主。”
    曾老板急得跺脚：“少夫人！咱们说好......”
    “许府百年盐商，父亲经营时我还尚未出世呢。”她垂眸掩住讥讽，“曾老板也不用担心，从今日起，许府的盐若有损，那便假一赔十，以保许府盐业声誉。”
    而后缓缓走到许尚书面前，“父亲，您意下如何？”
    许尚书一噎，随即狠狠剜了她一眼，这贱人完全是将他夹在火上烤！
    若是不答应，就是他心虚，说不定长期合作的定金，就这么从他眼前溜走，为了那么一点蝇头小利，不值得。
    许尚书咬着牙想，但是要想获取老板的信任，至少两年不能在掺假盐。
    至于时间一久……想必他也不会再细细检查。
    想到这儿，许尚书十分自信道：“自然！许某亲自验的盐。”
    许母一惊，这假一赔十如何签得，当即就想阻止他。
    却被许尚书一把挥于台阶上，然后他面上贪婪道：“曾老板，今日你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儿了。而且你没听老百姓如何说我家的盐吗？那可是掺了祥瑞的，想必明日便会有一大批——”
    “行行行，我签！”
    曾老板可不想把这赚得盆满钵满的机会拱手让人。
    虞凌云嘴角一勾，然后突然按住腹部轻呼：“我的肚子......”
    “快扶少夫人回府！”许尚书巴不得她消失，肥手一挥，“请曾老板移步正厅用茶！”
    见两人都进入府中，许母才一脸不情愿道：“老爷真要签那契约？十倍赔偿可不是小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