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信徒

    那修士道袍浅灰蓝色，高冠黑发，不苟言笑，两侧广袖上绣着星宿，五官冷冽，很是阴郁。
    她手里正拿着一朵形似昙花的血花，滴滴嗒嗒，从截断的茎干流出人血。
    郁金堂是没想到来蜜臣这人还口是心非。
    “眼睛睁开，魔尊的画皮就藏不住了，当真是风雅的魔物，夜半不眠，寻到狐仙娘娘庙里赏花。”
    来蜜臣睁开眼睛，依旧是浅粉色重瞳，像眼珠里炸开的两朵浅粉色琉璃，色淡而柔和，看着温婉又邪恶。
    郁金堂单刀直入：“迦乌为何会找上你？”
    迦乌会寻找自己的使者，狐仙娘娘是，来蜜臣也是。
    她既是堕魔的指路人，也是提着这一群信迦乌道傻子的偃师。
    “可能我跟她一样喜欢人间吧，有共同兴趣爱好的人，总是更容易聊到一块去，她向我传教时，教会了我雕傀儡。”
    来蜜臣似乎人逢喜事精神爽，始终笑眯眯的，郁金堂看了就觉得恶心。
    郁金堂看向拿着冥泉花的蓝家门客，又道：“蓝仙师意欲何为？”
    冥泉花这东西要复活谁，就要用血去浇灌，那数以万计的尸体去滋养它。
    “蓝尸呢，她怎么没跟你在一起，上次见你们还在梅山，再见，又跑到血狐岭来。”
    那修士没有回答，郁金堂看着她边上死而复生的来蜜臣。
    “谁沾上迦乌谁不得好死，五脏六腑社，到底是谁弄出来的，脏相又是谁？”
    “一个很俊俏的漂亮男人，我醒来之后，也就看过他一面而已，他创办了五脏六腑社，说是想要效仿迦乌，拯救人间。”
    来蜜臣低声笑起来，“被你灭掉的那个，不过是分身而已，太多了，跟甩在地上砸开的碎琉璃片一样，捡到一块，还有另外一块掉在缝隙里没看见。”
    “怎么，迦乌不要你了？”
    很多年前，迦乌也去过凌绝宗。
    “你一醒来非要嘴贱吗？跟混沌一样嘴贱。”
    郁金堂狞笑问道。
    来蜜臣折扇抵在下巴，若有所思，噙着笑道：“真话总是容易让人破防，世上事，惟有人心不可直视。
    母女团聚，实在是人间喜事一桩，不过，你就算了。”
    等她说完这句话时，郁金堂的魔鬼藤已经爬上了她的大腿，不断吐出麻痹毒素，将她禁锢。
    “好不容易复活，得更加珍惜这一条小命，迦乌许了你什么好处，复活之后，又跟着她的打手勾结到一处？”
    脏相，似乎就是迦乌选中的使者。
    来蜜臣身上吐出雪白的傀儡丝，附着在那些墨绿色的藤蔓上，一寸寸绞紧，但依旧没办法阻止更加霸道的魔鬼藤，她一点虚空，生出一个漩涡，将身边的修士推进去。
    她放弃抵抗，任由那些藤蔓刺破她的皮肤，蔓延进她的骨肉脏器。
    “都是给人打工，天道薄待我，迦乌看起来大方一些，如果是魔尊你本人，遇到这么好的上司，也是很难拒绝的。”
    郁金堂抱着手，饶有兴致地看着来蜜臣，“灭世真的上瘾么，你们再打下去，我的人间就要碎了，跟着迦乌干，不如跟着我干。哑城的秘密，我已经知道了。”
    分出去的元神，巡视哑城，找到了迦乌来过的痕迹，同样的，她也发现埋葬在地上跟水下中间的一层“空间”里的五百六十万多万具呼吸的尸体。
    “永生的人死不掉，是一件很困扰我的事情。
    虽然，我不知道枳明对潼关做了什么，改掉了她的命，但是，我很感谢她。”
    来蜜臣打算束手就擒，她完全没有任何修为。
    太长久的睡眠，只是给她带来腰酸脖子痛，她甚至都没有回去过哑城。
    “迦乌，郁金堂，不就是完全相同的一个人么，大爱无疆，所有人族都是她心爱的孩子，可是有一天，孩子长大了，不再听从母亲的话，将她驱逐。”
    迦乌宝卷里，轮回蛾是没有自我意识的，她们驳斥轮回蛾的自我，所有轮回蛾都是备用的躯壳，魔物没有感情，无论被如何对待，都可以的。
    无论是当做躯壳，还是被当做屠戮邪祟的完美工具人。
    “那你替我做事，也是一样的，”郁金堂凭空握着魔鬼藤的藤蔓，像是握住来蜜臣的脖子，“母亲喜欢孩子继承自己的一切，从物质资产，到精神意志，命运也要轮回么？”
    来蜜臣是不在乎疼痛的，她就是个木头一样的人，人间的悲欢离合，在她那里，或许会疼痛，但是，很快又成了冷下去的沸水。
    “每个人都有自己最重要的事情去做，但又不是唯一，无数细小的事，构成了人的一生，人生总是痛苦，偶尔会开心一点，但也是一瞬间。”
    来蜜臣甚至在玩她的发丝，很久没有打理的短发，依旧长到腰间，像一湾雪白银瀑。
    “如果殉道，可以换自己的孩子活着，她会去做的，她一直都在很遗憾，没有理解你的痛苦，如果早一点遇见，你或许不会这么冥顽不灵。”
    “她是那种温柔笑着，徒手开邪祟天灵盖的人。我没打败她之前，她一直都是我的敌人，我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