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若水

    天空中悬挂着一轮猩红诡异的太阳，周围环绕着一圈黑色的暗边，透出阵阵毁灭的气息。陨落的王城宛如一条死去的巨龙，匍匐在地，部分残躯在时间的侵蚀下逐渐腐朽，唯有那高昂的脊骨依旧屹立不倒。王城外的颓垣断壁上，隐约可见曾经刻印的道道阵纹，黯淡的金光连荒芜的一角都无法照亮。
    “沙沙……沙沙……”
    一个娇小的身影在荒漠中艰难前行，她的脸庞泛着异常的红晕，干裂的嘴唇上起了一层层的碎皮，娇嫩的皮肤在这毫无生机的环境中脆弱得如同豆腐。
    “你不该来这里。”心底的声音带着哀婉与无奈。
    “我说过的……我会救你。”她微微喘息着，故作平淡的表情中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微微，你不明白！我是早该消亡之人，灵魂早已被毁灭渗透，本就不该再存活于世！”心底的声音颤抖着，“跟我回家，好吗？你的身体承受不住的……”
    微微摇了摇头：“王图能救你，对吗？我早就明白了，什么都明白。在那次梦境之后，我再一次回到那棵幼苗底下，捡到了你的记忆碎片。”
    “快看，到城门……了。”
    她终于支撑不住，瘫倒在荒漠中，猩红的泥沙仿佛有生命般，向这具生机薄弱的身躯吞噬而来。
    “叮当！”
    寄藏心底的灵魂浮现空中，她身着白衣，两袖翩翩，腰佩碧玉，手携铜铃，那双如星空般璀璨的眼眸噙着点点晶莹的泪花：“你从不欠我什么，为什么要做到这个份上。”
    铃铛轻响，大地震动。
    “过往司巫安若水以至诚之心昭告山川神灵，求神灵现身一见。”
    “千年未拜，知神灵震怒，本以歌舞祭品求见，可以若水残躯微力无可奈何，敢以魂力求见柱香须臾。”
    空灵的声音一遍遍复诵，无声的罡风拷打着那虚幻的灵魂，使其多出道道裂痕。
    “司巫，何以至此？
    一道满是无奈的声音从四方传来，近乎实形的庞然大物凭空出现。
    安若水收起手心的铜铃，郑重一礼：“还能见神灵一面，乃若水之幸，敢求救此女一命，驱其入王城。”
    细看之下，那神灵竟是乌龟模样，但两须自顶上伸出，长若龙身。神灵叹道：“司巫可知自天谴降临人世，千年间发生多少异事？这王城无人掌管，其上阵法无人可控，不找齐三枚符令，神人难进。”
    “若水虽愚，数年间也多有猜测，料想过当下情景，但知神灵有法挪天，可于此救人危难。”安若水低着头，不敢直视神灵，“神明现影耗费神力，猜忌神灵更是大忌，司巫也非无理取闹之人，以我腰间此玉作为祭品求神灵出手如何？”
    “可！”
    安若水白衣旁别着的碧玉化为一道流光，被那龟形神灵含在嘴里。只见一口如瀑的白气飞流直下，裹起那半截沉入泥沙中的人儿，直入城中。
    “司巫，可还记得你的使命？”办完了事，神灵颜色黯淡，语气也变得虚弱。
    “若水不敢忘，可时候未到，不敢轻率，只是我残魂即灭，怕是无法行使使命了。”安若水眉间满是哀愁。
    “去那看看吧，有王留下的神物。”
    神灵说罢消散，没有再停留半刻，好似慌忙远离荒漠中涌动的东西。
    安若水有些黯淡的眼眸一时间又变得光彩夺目，跟着流光向着陨落的王城而去。
    王座之前。
    单膝跪地的男人轻轻颤动，厚重的尘埃自背脊洒落，他借着插在地面的宝剑撑起身子。黑红缠绕的身躯已然没了人样，伫立地表的脚掌只剩森森白骨，他一只眼满是猩红黑芒，不见瞳孔，另一眼维持着不多的清明，向四周环视。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那王殿间咔咔作响，那人又再一次将剑狠狠插入地面，整个人也随之跪倒在了地上。这时，再向那地面看去，地砖之上沉淀着的是浓浓的血迹与漆黑的不知名的污垢。
    ……
    “小李子！能搁着遇上你能说不是缘分？”硬朗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
    噼里啪啦的燃烧柴火旁，李肆世循声望去，道：“我寻思着你怎总不走寻常路，从那边过来怕不是吃了不少苦头？”
    来人自然是那位出自衡山的许尧，他的衣襟染着鲜红的血渍，看不见的后背也被划出一道道伤痕：“可不是，这见鬼的地方，一点生机都瞧不见，手机还彻底报废了，开机都做不到，还机缘呢，灵气都稀薄的可怕！”
    蒋心从他身后走出，她倒没受什么伤，只是面上难免带着几分后怕：“小李道长，你这柴火哪里找来的？”
    李肆世指了指旁边发黑的树木，道：“没走几步路，这鬼东西就突然冲出来，只好把它当柴火烧了，你们呢？一路遇上了些什么。”
    “没什么，也就些突然扩散开来的荆棘，地面蠕动插出的地刺。”许尧耸耸肩，似乎满不在乎，“这倒都是小事，我实在想不出这种灵气稀薄的地方，为啥能长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