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可怜人

    淡淡幽光从房间内溢出，氤氲的魔气如薄雾般在地面铺展开来。妖艳的男子立于高台之上，眼镜的镜片反射着微光，他伏案疾书，密密麻麻的数据在纸上流淌。左手轻摇，试管中的黑色液体荡出荧蓝色的光芒，仿佛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哒！哒！”
    脚步声在房间中回荡，男人却置若罔闻。他剔透的紫色眼眸中闪过一道道数据，仿佛眼中装着一台精密的仪器，为他筛选着所需的信息。直到闯入者步入视野，他才缓缓放下试管，取下眼镜，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欢迎林家小姐的光临。容我自我介绍，我叫青郅，魔族人。”
    林微微紧握玉剑，警惕地环顾四周。除了那些装满液体的装置和错综复杂的管道，她并未发现其他威胁。她抬头看向高台上那个彬彬有礼的男子，冷声问道：“创物主？”
    青郅并未惊讶，语气平淡：“并非如此，我只是个普通的研究人员。你应该是见了波伽吧？他是个爱胡言乱语的可悲家伙。既然你已到了这里，他多半是死了。”
    微微将玉剑握得更紧，目光锐利如刀：“他尊你为主，视你如神，你却只用‘可悲’二字来定义他？”
    青郅轻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为何不可悲呢？人造出的生物，却自比为人。他看不清世界的辽阔，将这小小一方天地当作全部。他自认为凭借所谓的自我意识与魔骸不同，成为我唯一的成功之作，却不知那不过是我随手为之，给他埋下了人的意识。这便是波伽的可悲。你说不是吗，林微微小姐？”
    他的语气平和，却透着一股刺骨的寒意，令人不寒而栗。
    微微不自觉地后退两步，抿了抿唇。
    青郅似看穿了她的心思，意有所指道：“这地下可不稳固，扛不住洞真境的全力一击。且不论你是否真有与我玉石俱焚的决心，你也拿不准我有没有底牌，会不会就此死在这里。”
    微微并未收起玉剑，冷冷道：“我很好奇，你在这里与我谈论这么久，到底有什么目的。”
    青郅轻笑：“你早可以放心，若我真想对你做些什么，你根本没有走到这里的可能。既然林小姐还不死心，不如我再告诉你一件小事。”
    微微还未回应，青郅已继续说道：“前不久，这地下通道里多出一股气息，而这人与你骨肉相连，血肉相亲。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
    微微吐出一口浊气，收起了玉剑。就在这时，房间内传来另一人的脚步声，清脆的女声随之响起：“少爷，我们还不准备离开吗？”
    微微循声望去，只见隔间内走出一名高挑女子，脸上戴着妩媚的狐狸面具，红白两色的花纹从两颊飞至鬓角。虽看不清面容，但那修长窈窕的身姿、如玉般的手臂和纤细的腰肢，无不引人注目。
    两人目光交汇，微微从那面具下的双眸中感受到一丝怯弱与警惕。她很快反应过来，笃定道：“她就是那个传假消息的导购。”
    女子怯怯地躲到青郅身后，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袖，只探出一个戴着面具的脑袋，一言不发，却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青郅轻抚女子的头发，淡淡道：“听闻林家每一代都有一人会继承‘蚁穴’这份家业，而那人付出的代价便是十年的监禁——哦，用‘监禁’并不准确，应该叫作‘传承’。这一代，便传到你的手中了吧。”
    微微低下头，瞳孔紧缩。蚁穴传承之秘自千年起便只有每一代的林家家主与继承者知晓，如今却从一个魔族人口中轻易道出，这种不真实感令她心头一紧：“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一点我并不会告诉你。”青郅微微一笑，“而你的反应恰恰证明我所说无误。可惜你年纪尚小，即便被灌输了千百年间的人族秘史，读尽了人间书籍，也参不透这人心。你当真认为那出自这地下实验室的魔髓是我不小心泄露出去的？”
    “你是什么意思？”微微隐约将断去的线索连接起来，却仍有朦胧之处无法理清。
    青郅笑道：“你感受过众叛亲离的滋味吗？很不巧，我正处在这样的境地。我的亲族只因我父亲身份低贱，便全盘否定我，称我为贱种，欺我辱我，甚至想要杀我。他们计划出现纰漏，临走前还不忘给我设下陷阱，只为让我这‘魔族败类’死在你们手里。这难道不可笑？”
    微微看着他平淡的叙述，低声自语：“所以才是魔族啊。”
    那女子却在这时开口：“少爷让我假扮接头人，给你传了明日10月22号周六晚魔族撤离的虚假消息，只是没有将这个消息加以掩饰。你觉得……”
    “好了，我来说吧。”青郅打断她，双手在虚空键盘上敲打，不知在做什么，“其实是否是魔族并不重要，这只是一个称谓罢了。在魔族语中，被你们译为‘魔’的字眼，有着至高无上的意思。在我看来，只要是具有思考的生物，便都具有私心。这并不是种族所能影响的。人也罢，魔也罢，甚至那刚刚在我手中诞生的魔骸波伽，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