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哄她

    折子重重扔在案上，白玉描金瓷盏内微褐的茶水晃动几波水纹。
    青德低头称是，再不敢答话。
    “贵妃如何？”
    他的声音清冽，透露着帝王的压迫。
    青德被震得浑身发寒，多年伴驾的经验支撑他恭敬回道：“未央宫那边尚未回禀，前来传来的看守寺人说贵妃面色苍白，眸中失彩，周身带着血腥气，被贴身侍女青柳搀扶回去。”
    血腥....难道是受伤了？
    寂静的大殿，几乎凝滞，青德垂头佝背候在圣驾前，元策一言不发，寒眉紧皱，晦暗的眼眸落在青玉镇纸上。
    “派人去问，贵妃现下如何，速来回禀。”
    勤政殿是夏国历代皇帝处理朝政的地方，身后两座宫室麒麟殿乃寝殿，夜幕之前未央宫传话的宫人姗姗来迟，这回不是青柳。
    寺人伏跪恭敬回话，听得上座的元策面色愈冷，他不知韩氏到底同赵若薇说了什么，让她哭成那般可怜样。
    寺人回禀贵妃入寝殿后，衣裙全是血迹，手腕内侧被匕首划出一道口子，虽不深却也留了不少血。
    青柳传医师为贵妃上药包扎，再接着殿内侍奉的宫人都被勒令出去，就连青柳也被赶出来。
    贵妃独处待至寅时，晚膳未用。
    未央宫。
    青柳端米粥入殿欲央娘子多少用些，却看到窗前枕案，一袭素衣的娘子双眸垂敛，伏于手臂睡下。
    好歹能入眠，青柳不便惊扰，端着粥碗离开，却看到屏风处玄色锦袍，登时跪地，还未出声行礼，低沉的声音响起，“勿要惊动贵妃，退下。”
    殿内点有两架角灯，黄晕模糊，不甚明亮。
    元策走上前，透着光晕看向窗边的美人，身姿妙曼，妩媚姝丽。
    梦中恶狼纠缠，妹妹手拿风筝朝她俏皮讨玩，她正要伸手去抱，怒容的阿爹狠狠推开，阿娘嫌恶看过来，嘴里说着恶毒咒骂。
    白皙的面容侧枕着案几，拂柳细眉蹙起，落下的眼睫不停的抖动，难受的哼出声。
    女娘低呜的哭腔好似瞧不见尾端的银针，扎得元策心口细细麻麻的痛。
    男人的手掌落在微微发颤的柔肩，修长的身躯低下，半倾着宽肩，朝娇腼细细看去。
    元策唤着她乳名，另一手握住柔夷，赵若薇忽然周身猛颤，柔软的手指反手紧紧捏住修长的手指。
    冷锋的脸庞逐渐温和，胸膛靠在女娘身后，手掌稍微发力，将她揽入怀中。
    薄唇凑到白玉小巧的耳垂，低声唤她，圆润的红玉耳坠时不时触碰白粉的唇。
    赵若薇缩在宽大的胸膛，紧闭的眼角溢出泪水，手心抓着玄色衣袍不松，不断的蹭着，红唇吐露难过的低吟，听不太清。
    元策被她壮如牛犊的蛮力推倒，修长的身形拥着娇娘，朝后仰去，半靠在软榻。
    狭长的眼眸垂望，近处的女娘子伏在他身上，温热的泪水打湿胸前的衣料。
    终于，赵若薇缓缓醒来，泛红的美眸抬起，看向身下的元策，仿佛被受伤的麋鹿，发出无助的眸光。
    对上男人深邃的眼眸，收紧的手掌紧紧揽着腰肢，以防她跌落，好几日不见，赌气早已消散。
    脆弱之际的女娘突然放声哭出来，紧紧抱住元策的脖颈，混着哭腔口齿不清的喊着“太子哥哥”。
    元策轻吻安抚她，温和低声回应。
    “是我。”
    “我在。”
    “娇娇莫哭了。”元策轻轻拍着纤弱的后背，诱哄她。
    “我梦见阿爹阿娘，他们厌恶我，骂我是个灾星，累得全家覆灭。”
    元策听得皱眉，俊美的脸庞变冷，手下仍旧轻拍，温柔的嗓音，“梦都是反的，太傅素来疼你，万不会这般说的，莫要信了韩氏女之言，损了你跟家人的温情。”
    有力的臂膀慢慢摇着，若有若无的安抚。
    “赵夫人最是疼你，娇娇可还记得，每逢诞辰赵夫人都会亲自为你做长寿面，希冀女儿长命百岁。”
    陷入自责的赵若薇逐渐安静下来，没再哭泣，泪珠半落在眼角。
    “赵太傅更是常在僚属面前夸女儿聪敏可人，机灵调皮，哪里会不喜你？”
    元策低下头，薄唇落下，轻轻一吻。
    他的眼眸深邃而神秘，一如他般深不可测，仿佛能吞噬所有，一切皆在他的掌控。
    现在，那双漆黑的眼瞳内，只有赵若薇。
    高挺的鼻梁轻点她的鼻尖，温柔道：“不要再去想了，我带你去看点有趣的东西，好不好？”
    “宫人准备良久，求娇娇给些薄面，同我去瞧瞧。”
    元策拿来披风给她穿上，便牵着走出未央宫。
    仰头便是夜幕，月色尚浅，星辰倒是遍布，照得夏宫依稀可见。
    两宫宫人远远跟在后面。
    赵若薇抬眸，“太子哥哥说得有趣之物，是在哪？”
    “快到了。”
    转角后，入目青石大道，被明晃晃的灯火簇拥，两排点着各式各样的灯笼，宛如上京灯会的模样。
    元策牵着她慢慢走近，“朕记得娇娇很喜欢上京的灯会，这些年客居北凉，五年的灯节不得见。
    朕便让人将灯会上所有好看的灯笼都买回来，放在库房，等娇娇回来，摆出来观赏。”
    长长的大道看不见尽头，这是通往君王大臣上朝议政的道路，直通外宫。
    两边过道全部点着灯笼，每种都不同，颜色各异，款式也不一样，竟有千盏之数。
    精致的花样伴随着里面的烛火，温和的暖光映着青石板，女娘脚步轻缓，清润的眼眸停留在灯盏上，一刻也不闲，琳琅满目，犹如乱花迷眼。
    挺拔的身姿静静伫立，眉若墨翠，面如冠玉，眼底温柔的看着沉浸赏灯的女娘。
    赵若薇心中的恐慌逐渐平息，娇颜展露笑意，手指触碰雀燕灯的翅膀，眼眸亮若星辰。
    她开心回首看向元策，明光下，粉颊半掩，眉目如画。
    元策缓缓动身，走到她跟前，修长的手指挽起柔夷，低声道：“朕同你一起看。”
    赵若薇面含粉黛，触及俊美脸庞，羞怯的垂下脸，又很快抬眼，含着水光的眼眸看向郎君，娇声道：“太子哥哥费心了，这些灯盏我都很喜欢，北凉天寒民风豪爽，少有这般精致的物件，更不必说灯会了。”
    二人依偎在一起，朝前走去，落在后面的影子拉得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