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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五章 化雪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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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化雪时
    马湖府雷公庙外,沛阿香由衷赞叹道:“好拳。”
    似乎好拳二字,还不足以说尽此拳之妙,沛阿香伸手轻轻摩挲膝盖,眼神熠熠,频频点头,补充道:“单说拳法绵延之长,拳意累加之重,我不如此拳开山祖师。真是好拳,好一个瀑布挂天,拳法颇高,拳头落地就极重。”
    世间十境武夫,没有一盏省油灯。
    能够让一位心傲气高的止境武夫,如此由衷推崇别家拳法的高妙,其实相当不易。
    原来那个自称裴钱的小姑娘,同一种拳意,竟然能够接连递出十七拳,拳拳击中沛阿香的最得意弟子柳岁余。
    以至于柳岁余不得不打断了那份拳意,再不敢任由裴钱累加拳意。
    躲在沛阿香身后的刘幽州伸长脖子,轻声嘀咕道:“接连十多拳,打得柳姨只有招架功夫,毫无还手之力,实在是太夸张了。这要传出去,都没人信吧。”
    沛阿香笑骂道:“你懂个屁,小姑娘这十七拳,只算一拳。”
    雷公庙外的广场上,拳罡激荡,沛阿香一身拳意缓缓流淌,悄然护住身后的刘幽州。
    至于那个柳嬷嬷就没有这份待遇了,哪怕老妪是地仙境界,哪怕远观看拳,依旧略感不适。
    广场上被那拳意牵扯,处处光线扭曲,晦暗交错,这便是一份纯粹武夫以双拳撼动天地的迹象。
    柳嬷嬷倒是不担心岁余会输,皑皑洲的武夫千千万,当然是雷公庙沛阿香境界最高,可一洲武运,只要岁余能够以最强跻身山巅境,就会是岁余最多,柳岁余得过三次最强,说来古怪,按照她师父沛阿香的推衍,根据天下武运的去留迹象,柳岁余几次与最强二字的失之交臂,好像多与那小小宝瓶洲有关。
    这意味着大骊宋长镜之外,最少还有两位最少九境的大宗师隐匿其中。
    刘幽州感慨万千,缓缓道:“我听说过宝瓶洲落魄山,与披云山那尊北岳山君魏檗关系莫逆,牛角山渡口的生意很不错,如今与俱芦洲披麻宗、春露圃做着不小的买卖。只是不曾听说有这么一号拳法通天的年轻姑娘,宝瓶洲真是一个古怪地儿,米粒大小的地盘,总是让人意外。武夫宋长镜,剑仙魏晋,修士马苦玄,真不差了。”
    沛阿香打趣道:“你小子胳膊肘往哪拐的?当自己是嫁出去的闺女了?”
    刘幽州惊讶道:“柳姨总算出拳了!”
    听他语气,似乎柳岁余从头到尾挨拳头不还手,才是正常。
    沛阿香只好为这个门外汉耐心解释道:“这个小姑娘既是问拳,又是客人,而岁余的年纪和境界,都算对方的前辈,还是半个东道主,按照江湖规矩,当然要先接一拳,所以就有点吃亏。当然,小姑娘将这一拳,打磨得炉火纯青,是根本,对方拳好,咱们得认。至于岁余这一拳,是我当年见那蛟龙渡江而悟出的大江横式,当然不会太差。”
    其实弟子柳岁余打断对方拳意的这横江一拳,亦是妙不可言,尽得沛阿香之真传。
    当然柳岁余身为拳意大圆满的山巅境,比对方裴钱高出一境,也很重要。
    不然若是同为远游境,估计这场问拳,只凭裴钱这一拳,双方想要分出胜负,就只能靠分出生死了。
    柳岁余不但一拳打断了对方拳意,,讲解醇儒何为醇儒。”
    林君璧脸色阴沉,“是被人幕后怂恿,还是发自本心?”
    晁朴丢出那封密信,以拂尘拍碎,冷笑道:“是真蠢。”
    林君璧双手使劲揉脸。
    老儒士自嘲道:“突然有些羡慕崔瀺了。”
    ————
    剑修除了那座居中的飞升城,在刑官一脉的率领下,修士与凡夫俗子,一起在城池周边地界,一鼓作气开辟出了八座灵气沛然的仙家山头,处处大兴土木,或者依山建府,或者临水筑城,并且打造出一个个山水阵法,不断秘密安置压胜之物。
    等于圈画出了一道涵盖方圆千里的另类禁制。
    这将是飞升城在”。齐狩与邓凉并无任何隐瞒,坦言在那山脚处,已经挖出一只形制古朴的玉匣,只是暂时无法打开,实在是不敢轻举妄动,担心一个不慎就触发古老禁制,连匣带物,一并毁于一旦。
    哪怕邓凉出身于旧隐官一脉,对这位曾经多次出城厮杀的外乡剑修,齐狩的真诚,还真是发自肺腑,因为在战场上,双方有过一次合作,配合十分默契,事实上,齐狩对曹衮、玄参这拨年轻外乡人,观感平平,唯独对邓凉,十分投缘。
    到了紫府山,邓凉就不着急进入飞升城了。
    反正他要到百年之后再次开门,才能离开这座连个名字都没有的崭新天下。
    邓凉还不至于痴心妄想自己能够在百年之内,就可以连破两境,跻身飞升境。
    所幸还有个年号。
    据说时辰、斤两,这两事,目前一样没有定论。
    齐狩听闻此事后,微微错愕,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两件事的意义所在。
    邓凉也不藏掖,直接与齐狩说了这两件事为何不容小觑,一个牵扯着时令、历律的某种大道显化,一个决定了世间万物重量的衡量计算。
    至于如今飞升城内,刑官、隐官和财库泉府三脉的暗流涌动,邓凉稍稍思量一番,就大致猜得出个大概了。
    毕竟要说这些宗门事务、山头林立,浩然天下的谱牒仙师,实在是要比剑气长城熟稔太多太多。
    邓凉更不会主动掺和其中。
    所以邓凉跟着齐狩去往飞升城,却没有恢复隐官一脉剑修身份,而是担任了飞升城历史上的第一位记名供奉。
    然后邓凉去见了董不得,一个让邓凉懂得自己注定求而不得的姑娘。
    董不得当时刚刚返回飞升城,去了叠嶂酒铺那边喝酒,邓凉走在那条并不陌生的大街上,发现铺子没了大掌柜二掌柜,生意依旧还不错,不过代掌柜却成了个身形佝偻的外乡汉子,这会儿正在陪着董姑娘同桌喝酒,罗真意和郭竹酒也在,刚好一人一张长凳,就姓郑的掌柜一个男人,难怪他满脸笑意,唾沫四溅说着些宝瓶洲的风土人情,邓凉落座的时候,那个男人正好说到了骊珠洞天与年轻隐官的一些陈年往事。
    没人会跟邓凉客气,打过招呼就没什么客套寒暄了。邓凉说了句终于破境了,至多是罗真意道贺一句,郭竹酒鼓掌一番,董不得甚至都懒得说什么。
    邓凉反而喜欢这样的熟悉氛围,因为没把他当外人。
    郭竹酒一直帮着郑大风倒酒。
    郑大风便继续说那陈平安送一封信挣一颗铜钱的小故事。
    董不得来这里是为了喝酒解闷,随便郑大风瞎扯,郭竹酒却是缠着郑大风多聊他师父。
    而罗真意,便只是听着,偶尔喝酒,她不说话。
    郭竹酒听到郑大风说她师父,少年时每天奔走在福禄街、桃叶巷和栅栏门,然后就在那边第一次遇见了宁姚。
    至于那位英俊潇洒酒量好的郑掌柜,当然便是双方的见证人了。
    郭竹酒只觉得听见了天底下最精彩的故事,以拳击掌,“不用想了,我师父肯定第一眼瞧见了师娘,就认定了师娘是师娘!”
    这些事情,师父当年没说过,师娘也从来不提的。
    郑大风点头道:“是啊是啊,那会儿绿端你师父,其实就已经很老道,早早晓得女子学武和不学武的区别了,把我当时给说得一愣一愣的,好几天才回过味来。也不用奇怪,穷苦孩子早当家嘛,什么都会懂点。”
    郭竹酒微微歪头,皱着眉头,郑掌柜这话怎么听着不太对劲。
    罗真意微微讶异,低头默默喝了口酒,依旧不言语。
    郑大风咳嗽一声,说我再与你们说说那条泥瓶巷。那边真是个风水宝地,除了咱们落魄山的山主,还有一个叫顾璨的混世魔王,以及一个名叫曹曦的剑仙,三家祖宅都扎堆在一条巷子里边了。说到这里,郑大风略微尴尬,好像在浩然天下说这个,很能吓唬人,唯独与剑气长城的剑修聊这个,就没啥意思了。
    郭竹酒趴在桌上,突然说道:“师父那么些年,一个人在泥瓶巷走来走去的,离了祖宅是一个人,回了家也还是一个人,师父会不会很寂寞啊。”
    郑大风揉了揉下巴,点头道:“约莫是有些的。反正你师父每次远游返乡,都会先去泥瓶巷祖宅坐一会儿。”
    郭竹酒低声道:“郑掌柜,我师父少年时的模样,是咋个模样啊,无法想象唉,师父小时候,我就更无法想象啦。”
    郑大风笑道:“成天风吹日晒,黝黑瘦瘦的,个头还不高,所以很不起眼,再小些时候……除了同样穿草鞋,大概也是差不多的光景。”
    郭竹酒挠挠头,继续趴在桌上,盯着自己眼前的那只白酒碗,“我还以为师父嗖一下,就变成了少年,再嗖一下,就变成了我熟悉的那个师父。”
    郑大风抿了一口酒,不再言语。
    邓凉突然说道:“先前有人评选出了数座天下的年轻十人,单单将不说姓名的‘隐官’,排在了第十一,最少说明隐官大人还在剑气长城,而且还跻身了武夫山巅境,还是一位金丹剑修了。”
    郭竹酒猛然坐起身,“真的?!”
    邓凉点点头,笑道:“千真万确。”
    邓凉瞥了眼罗真意。
    董不得瞪了一眼不安好心的邓凉。
    邓凉自罚一碗酒水,结果连罗真意也对他没好脸色了。
    邓凉只得转移话题,问道:“宁剑仙就一直没有返回城中?”
    郭竹酒叹了口气,“么得法子,师娘肯定比谁都想师父啊,又不好意思当着我们面借酒浇愁,只好一个人跑远了,然后在谁也瞧不见的地方,可劲儿想念师父,唉,师娘捎上我多好,还能借用一下袖子擦擦眼泪来着的……”
    郭竹酒的脑袋突然被人一把按住,额头紧贴桌面。
    脑袋抵住桌子的郭竹酒,只能先笑哈哈,再闷声献殷勤:“师娘师娘……你咋个回来,也不在天上御剑炸出一连串雷,我都没机会敲锣打鼓昭告天下嘞,师娘是如今咱们这座天下的唯一一位仙人唉……”
    宁姚使劲按了两下,郭竹酒小脑袋咚咚作响,宁姚这才松开手,在落座前,与郑大风喊了声郑叔叔,再与邓凉打了声招呼。
    郑大风这是当年骊珠洞天一别,第一次重新见到宁姚。少年已不再是少年许多年,昔年少女如今也已是惊世骇俗的仙人境。
    郑大风笑道:“宁姚你放一千一万个心,最少在那由我看门多年的落魄山上,陈平安绝对没有对谁有半点歪心思。”
    宁姚一笑置之。
    郭竹酒坐在宁姚身边,抬起手,小声道:“师娘,你来之前,我掐指一算,就算到了师父已经是山巅境,而且马上就是玉璞境剑仙了。”
    邓凉有些无奈,可惜顾见龙和曹衮、玄参他们仨都没在,不然别说玉璞境,飞升境都是隐官大人的囊中物了。
    这第五座天下。
    哪怕扶摇洲和桐叶洲两道大门已经关闭,依旧乱象横生。奇人异事,更是数不胜数。
    天隅洞天洞主蜀南鸢的独子,蜀中暑,打造出了一座超然台之后,与一个登门拜访的黑衣书生,相逢投缘。
    后者名为陈稳,来自北俱芦洲,却不是剑修。
    然后一些个原本还觊觎那处超然台的桐叶洲修士,得知此人竟是那年轻十人之一,差点没当场吓破胆。
    一个名叫杨横行的练气士,擅长符箓,脾气极差,跟桐叶洲修士纷争不断。结果惹了众怒,被近百号练气士追杀。不曾想这厮在这座天地悄悄跻身了元婴境,以及远游境,一大拨修士,被他反过来杀了个大半。
    再就是传闻有剑气长城的一位女子剑仙,曾经独自御剑南下,极为靠近那道南大门,剑斩多人。
    而那浩然天下的中土神洲,有人独自出门远游,然后顺便路过那处许愿桥。
    夜幕中,一袭白衣夜读书的许白,独自站在桥上,遥望对面山巅有一轮明月,有一骑策马山脊上。
    许白凝神远眺,便见那红衣女子,身骑白马,腰悬狭刀系酒壶,仿佛骑马入月中。
    皑皑洲马湖府雷公庙。
    裴钱以八境武夫,递出相当于九境圆满的无名一拳。
    柳岁余则以九境巅峰武夫,还以十境一拳。
    互换一拳。
    裴钱那一拳,既问拳也接拳,倒滑出去数十丈,虽然浑身浴血,身形摇晃数次,她仍是强提一口气,使得双脚陷入地面数寸,她这才晕厥过去,却依旧站立不倒。
    柳岁余被那一拳打得整个人撞破雷公庙外墙,在雷公庙内踉跄止步,呕出一大口鲜血。
    沛阿香当时只小声嘀咕了一句话,“又一个姓裴的。”
    裴钱醒过来,已经是三天之后,然后在雷公庙又养伤一月有余。
    在这期间,没有搭理那个叫刘幽州的陌生人,只是与谢姨、举形朝暮他们问了些剑气长城的事情。
    比如师父在她离开剑气长城之后,师父担任隐官之后,做过哪些事,说了什么话。
    也问那谢姨,成为一位金丹剑修,是不是很难。
    最终在离去之前,裴钱独自出门一趟,帮着举形和朝暮,分别打造了一只普通材质的书箱和竹杖,作为临别赠礼。
    既然被他们称呼为裴姐姐,又年长十多岁,其实就是半个长辈了。
    先与沛阿香和柳岁余两位前辈道谢和告辞,裴钱背好竹箱,手持行山杖,在雷公庙外与谢姨他们师徒三人告别。
    她弯下腰,与那两个剑仙胚子笑道:“好好练剑,然后多读书,多行游,要在一起少别离。”
    背着崭新竹箱的举形使劲点头,“裴姐姐,你等着啊,下次咱们再见面,我一定会比某人高出两个境界了。”
    朝暮攥紧手中行山杖,同样小鸡啄米道:“裴姐姐,以后我们去落魄山做客啊,一定要在家啊。”
    裴钱笑了笑,直起腰,拍了拍俩孩子的脑袋,“有师父在身边呢,不要着急长大。”
    谢松花让两名弟子留步,她单独送了裴钱一段路程,两人一起徒步。
    举形和朝暮远远望去,好像裴姐姐的个子又高了些?
    刘幽州坐在门外台阶上,心思悠悠不在雷公庙了。
    他掏出一枚雪花钱,高高举起,真是好看。
    远方,裴钱只是看着地面,轻声说了一句话,“师父曾经在家乡对我说过,他照顾自己的本事,不是吹牛,天下少有,师父骗人。”
    谢松花无言以对。
    裴钱快步走出,然后笑着倒退而走,与那位谢姨挥手告别。
    谢松花笑道:“路上小心,照顾好自己。”
    裴钱重新转过身后,快步而行,走出一个六步走桩,猛然间拔地而起,御风远游天地间。
    刘幽州抬头望去,手中雪花钱好看,今夜月色也好看。
    浩然天下。
    老秀才在那扶摇洲北部现出身形,以心声大喊道:“喂喂喂,白兄弟,在不在,应一声?!他娘的有个家伙说你有没有仙剑在手,都不咋的,搁我我是绝对忍不了的!”
    孙道长毫无征兆地返回两座天下接壤的大门处,朗声道:“还个屁的剑,只管拿去!”
    于是一位原本守着桃花与草堂的青衫书生,一剑随手劈开天幕,重返浩然天下的扶摇洲中部,望向一位王座大妖,读书人淡然道:“好的。白也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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