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人在屋檐下下

    定陶县东，张家作坊内。
    时至正午，作坊内的炼铁炉内仍旧是火焰升腾。
    周围的工人们，一个个全都双目无神，无精打采的忙碌着手头的工作。
    偌大的作坊内，除去监工们的喝骂声，以及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之外，再无其他动静，气氛异常的沉闷。
    就在这时，张改领着上百名张家仆人，推着十余辆大车进到了作坊内，那些大车上各自装着三至五个半人高的大木桶，阵阵酸馊的味道，从木桶当中弥漫出来。
    很快，张家仆人便将那些大车推到了作坊中央的一处空地上。
    领头的张改扫望了一眼作坊内的人们，然后冲着一名仆人招了招手，“去，叫他们吃饭！”
    “是，张管事！”
    那仆人答应一声，随即招呼着一众同伴，分别朝着各个工棚走去。
    “开饭了，开饭了！！”
    “都来吃饭！！”
    一阵阵呼喝声，打破了作坊内的沉闷。
    无数的工人下意识的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并扭头看了一看空地上的大。
    尽管他们很累、很饿，但看向那些吃食的目光中，却满是排斥与不喜。
    当然，这倒不是工人们嫌饭菜难吃。
    能来这里做工的，都是周边的穷苦百姓，对于他们来说，能有的吃就足够了，好吃与否并无太大的关系。
    人们之所以对那些吃食排斥和不喜，是因为那些饭食，都是要花钱的，而且一顿就要三十钱。
    要知道，依照大汉目前的粮价，三十钱足够买上五斤梁米，足够一家老小吃上两天的。
    自己这一顿饭，就吃掉全家两日的口粮，工人们自然是非常的心疼与不愿。
    “妈的，老子一天辛苦五个时辰，也才赚一百钱而已，可光是这两顿饭就要花六十钱，这张家也忒黑了些！”
    一名年轻的工人一脸愤恨的低声咒骂了一句，拳头也是握的咯吱作响。
    “哎，人在屋檐下，有啥办法？”
    边上一名年长的工人叹了口气，道：“这饭食是贵了些，但好歹还能剩四十钱不是？
    若是硬撑着不吃，饿的没了力气话，这一日的工作怕就完不成了，到时候他们不给工钱，咱们怕是连四十钱都赚不到了！”
    “谁说不是呢，有的赚就行了，他张家黑点儿就黑点儿吧！”
    “也是，谁叫没人帮咱们说话呢！”
    “之前是有，可你们都不愿意啊……”
    “行了，不说了，吃饭去……”
    随着年长工人话落，周围的工人们一个个也一脸无奈的附和了几句，然后起身朝着中央空地走去。
    “你们……”
    看到人们全都一副认命的模样，那个年轻的工人也是气闷的不行。
    不多时的功夫，作坊内的人们，便三五成群的聚集到了空地上等候着来到。
    “去去去，都排好队，先交钱、后领饭！”
    在诸多家丁的安排下，一众工人排成了十几条长队。
    “给！”
    队伍前方，那名年轻的工人，一脸不愿的从怀中取出三十枚铜钱，然后递给了负责打饭的家丁。
    那家丁眼睛一撇，“不够，再加十钱！”
    “嗯？”
    年轻工人愣了一下，“我明明已经给你三十钱了，怎么会不够？”
    “涨价了，一顿饭改成四十钱了！”家丁面无表情的说道。
    “什么？四十钱了？”
    听到这话，周围正在排队的工人们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三十钱一顿的饭食，已经足够夸张了，结果今日又涨到了四十钱。
    而且看那些饭食的模样和味道，根本就连一钱都不值，这张家黑的也太过分了些，简直就是不把他们当人看啊。
    “怎么？嫌贵了？”
    就在这时，张改走了过来，一脸讥讽的看向众人，“老子还就告诉你们了，这饭食就这个价，嫌贵你们可以不吃。
    但有一样，若是有谁在做工期间私自外出，或是干不满这一天的时辰，那这一天的工钱，就都不要想了。”
    “你……”
    听到这话，周围的工人们顿时气急。
    那名年轻的工人怒视着张改，“张管事，您当初招我们进来的时候，可是拿着张家列祖列宗发誓的，说不仅每日管两顿饭食，保证我们每日都能赚到一百钱，我们才跟您过来的。
    可进来之后，我们才知道，那饭食居然还需要用花钱才能吃。
    三十一顿的饭食，我等也忍了，毕竟能吃饱，还有剩余。
    结果，现在又涨到了四十钱，那饭食也不如之前好了。
    吃的不行，剩余也更少了，您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就是，这也太过分了！”
    “这一天下来，也就剩二十钱了！”
    “照这样下去，还怎么养活一家老小？”
    周围的工人们，也纷纷叫嚷了起来，全都一脸不忿的怒视着张改。
    “过分？”
    张改轻哼一声，冷冷的看了众人一眼，“你们这些人，当初不过是一群连饭都吃不上的家伙而已。
    要不是老子给了你们一个做工的机会，别说这样的饭食，就是树皮你们都吃不上，一家老小也早就饿死了。
    怎么？靠着做工赚了点儿钱，就认为自己长本事了，翅膀硬了？
    老子还就告诉你们了，若是不想干的，现在就可以走人。
    我倒要看看，离了我们张家的作坊，就你们这帮贱民，还能不能找到其他赚钱的营生！”
    张改的最后一句话说的很重，明显的带着几分威胁的味道。
    原本还气愤不已的人们，在听到张改的威胁之后，一个个也立马沉寂了下去。
    他们大多都是定陶县的本地人，自是知晓张家的势力如何，真要离了张家作坊的话，他们还真就很难再从其他地方找到活计了。
    虽说如今的官府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随意欺负百姓了，但也不太可能为了他们这群普通人，去硬性要求张家给他们优待吧？
    回想起以前三餐没有着落、卖身都没有门路的日子，一众工人也不禁无奈的叹了口气。
    “四十钱就四十钱，俺认了！”
    一名上了年纪的工人最先服软，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摸出四十个铜钱。
    “唉，俺也认了！”
    “没办法……”
    眼见有人带头，诸多工人也都服了软，纷纷开始上前买饭。
    看到这些工人如此模样，张改面露得意的同时，眼眸深处，却是闪过一丝无奈。
    这些人的软弱，还真是对得起他们承受的苦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