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危机

    警笛声划破深圳夜空时，卓西度正在核对中央厨房的设计图纸。办公室电话突然炸响，听筒里传来陈伟明惊慌失措的声音："卓哥！出事了！海关的人——"
    电话戛然而止，紧接着是玻璃碎裂的刺耳声响。卓西度握着话筒的手指瞬间冰凉，前世在华尔街经历的金融危机警报在脑中轰鸣。他抓起西装外套冲出门，差点撞翻端着夜宵的会计小张。
    "卓总？"
    "马上联系张律师！"卓西度脚步不停，"让所有部门主管半小时后到会议室！"
    出租车在深南大道上飞驰。卓西度额头抵着冰凉的车窗，霓虹灯在视网膜上拖出猩红的轨迹。陈伟明最近半年的异常举动突然串联成线——频繁的香港"采购"、神秘的现金交易、仓库里来路不明的纸箱。他早该察觉的，但香江酒家项目占据了他全部精力。
    罗湖海关缉私科的灯光亮如白昼。卓西度刚推开车门，两名制服警员就拦住了去路："卓西度？请配合调查。"
    审讯室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卓西度盯着桌上那箱闪着冷光的电子表，表盘上的"Casio"标志像无数只嘲讽的眼睛。办案民警敲了敲笔录本："陈伟明承认利用你们公司的货车走私，说你不知情。但我们查到有笔货款进了公司账户。"
    "那是正常的设备租赁费。"卓西度声音沙哑。他想起三个月前陈伟明提议用闲置货车"接点私活"时，自己确实签过一份运输合同。冷汗顺着脊椎滑下——那份合同还在公司档案柜里。
    凌晨三点，张明理律师终于把他保释出来。这位深圳最早的经济案件专家扶了扶金丝眼镜："情况不妙。虽然现有证据表明你未参与走私，但公司账户已经被冻结。"
    卓西度站在台阶上点燃一支烟，打火机的火苗在晨风中颤抖。远处国贸大厦的轮廓正在晨光中显现，而他的商业帝国可能在天亮前崩塌。
    回到公司时，二十多名员工挤在会议室里。采购主管老周第一个站起来："卓总，批发市场那边说我们支票跳票了！"财务小张带着哭腔："银行刚通知冻结所有资金往来..."最要命的是香江酒家林经理的留言条——"请速回电，董事会要求重新评估合作"。
    卓西度扯松领带，在白板上写下三个词：员工、客户、法律。转身时他注意到人群最后站着个穿工商制服的陌生面孔。
    "王科长派我来。"对方递上工作证，"你们是技术入股试点企业，局里很重视。"
    这句话像黑暗中的火柴。卓西度突然抓住关键——作为深圳首批技术入股企业，他的15%技术股具有独立表决权。这意味着即便港方撤资，他仍能保住公司核心架构。
    "小张，准备近半年所有财务凭证。"卓西度语速飞快，"老周去安抚供应商，就说三天内解决付款问题。其他人正常上班，今天照常给香江酒家供餐！"
    当太阳完全升起时，卓西度已经坐在香江酒家林经理对面。对方将茶杯推得远远的："董事会要求终止——"
    "这是新的风险共担方案。"卓西度打开文件夹，"如果因我方原因导致供餐中断，深桂香赔偿三个月营业额。但需要贵方预付30%货款解冻资金链。"他特意把"走私"二字替换成模糊的"我方原因"。
    林经理眉毛动了动。这份方案实际上将风险转嫁给了酒店，但预付条款又巧妙规避了法律风险。他摸出钢笔在纸上画圈："卓总，董事会要的是诚信。"
    "所以我把这个带来了。"卓西度推过一份《深圳日报》，头版刊登着他获得"先进个体劳动者"的照片，"还有工商局的试点批文。林经理，深圳每天都有公司倒闭，但技术入股企业全市只有四家。"
    茶杯上的热气氤氲上升。林经理突然笑了："给你三天。不过..."他压低声音，"郑裕彤先生明天到深圳。"
    回公司的路上，卓西度接到了最坏的消息——陈伟明在拘留所供出了更多走私细节，而其中一笔五万元的"设备款"确实用于购买了中央厨房的冷藏车。这意味着公司资产可能被认定为走私所得。
    张律师在办公室来回踱步："现在要证明你主观上不知情。那份运输合同呢？"
    卓西度从档案柜底层抽出文件，心脏突然停跳——合同末尾的补充条款里，赫然写着"运输电子元器件"的字样。他竟在半年期疏忽了这个致命细节。
    "还有办法。"张律师突然指着技术股文件，"看这里，你的表决权独立于股权变更。只要证明公司核心技术——也就是你的管理体系和配方——与走私无关，就能保住这部分资产。"
    傍晚，当卓西度正在重新梳理股权结构时，前台惊慌地跑进来："郑...郑先生来了！"
    港商郑裕彤拄着拐杖站在公司门口，身后跟着六名西装革履的助理。他用手帕捂住鼻子扫视简陋的办公室："年轻人，新世界集团从不与罪犯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