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废物废物废物

    两日后，申初上四刻，圆日于中天西斜。
    春风和煦，新柳抽嫩芽。
    长硰城，城北火车站。
    嗡——！！！
    随着传动杆开始运转，巨大的火车头顶烟筒中冒出灰白交缠的浓烟，列车在令人心悸的巨大声响中缓缓启动。
    人来人往的列车车厢内，一名穿着黑色呢子大衣，手拎棕色皮箱，头戴同款呢子毡帽的高大男人在吵嚷人流中穿梭。
    拉开格挡普通硬座车间与软座包间的车门，背影消失在人群视野中。
    唰——
    包间门被拉开，随着张千成进入，被阻挡在外的嘈杂声急躁涌入，但在车厢门被毫不留情地闭合后，那些声音犹如断尾的壁虎，仓皇逃窜，很快就消失无踪。
    “呼——”张千成将毡帽取下放在膝上，露出麦色的硬朗面容。
    他此番避人耳目，离开长硰城，去往的目的地是?门。
    而此处则是掌管南阳档案馆的海字辈张家人根据地。
    此方势力三番两次派遣探子潜入长硰城，妄图探知长硰张家底细，更是放肆地想要证实佛爷是否为张家人。
    原本他们的小动作，还不至于令佛爷亲自出手。
    佛爷甚至都不用下达命令，便有长硰城中的九门耳目，将这些前脚进来的探子，后脚就五花大绑扔出城外。
    但凡事不过三，更何况如今长硰城外汪家虎视眈眈，张家残余势力若是再牵扯进来，此间事怕是会变得极为复杂。
    所以此次，他奉命前往?门的意义，将是对张家南阳档案馆的第一次警告，也是最后一次警告。
    张千成瞥了眼脚边皮箱，眼底冷厉的光如列车劈开的斜阳，转瞬即逝。
    .........
    “乘客请注意，列车即将驶入山洞！任何人不要将头探出窗外！！！”
    “注意！列车要驶入山洞，不要将头探入窗外！请尽快归座！！！”
    “请尽快归座！！！”
    包厢外走廊过道处，传来乘务员的敲锣警示声。
    不需片刻，整辆列车便在颠簸中，闯入一片暝昧昏暗。
    哐当——哐当——哐当......！
    在张千成所属的这节车厢刚刚穿过昏暗山洞时，车厢内明暗交错、光影斑驳，久久闭合的包间门被倏然拉开，一只骨感苍白的手伸了进来。
    张千成赫然睁开双目，眼神冷冽如冰，手腕翻转间便将藏于腰间的手枪拔出，冰冷漆黑的枪口在衣摆缝隙处对准那道迈入包厢的身影。
    嗡——！
    整辆列车完全冲出山洞，火橘色的天光仿佛破开车窗，斜入包厢，在跃动浮尘折射下，覆在形成僵持的两道人影上，像一层薄薄的、在雀跃燃烧的焰火。
    仿佛意外闯入的少女，头戴水红色真皮帽，乌发披肩，颈子修长，身材纤瘦却又格外高挑。
    身着黑金底薄呢短袄长裙，袄内细腰被一条金丝云纹红绸带勒紧，一个成年人巴掌大的蝴蝶结张扬系在腰侧，长长的绸带随着细腰扭动，犹如暗潭水藻晕人揉动。
    身侧的细长脆弱的手指不堪重负地拎着一个半米长的小提琴盒，指骨关节处被勒得粉红，艳得逼人。
    张千成看清来人身形打扮时，眼底明显浮现一抹怔愕，他枪口微缩，但紧绷的肌肉并未松懈，沉眉冷道：“小姐，您走错包厢了吧？”
    少女低垂着头，帽檐遮挡住大半张脸庞，只有尖尖的下颌露在天光下，就像一捧要消融的雪，白得晃人眼。
    “我，我没走错，我就是来找千成哥哥您的......”少女夸张地扭动腰肢，将包厢门闭合，嗓音古怪含混，细看那双纤薄的肩好似在抖，就像在拼命压抑着什么。
    张千成听到‘少女’发出的第一个音节时，眼皮就开始乱跳，短促的怔愕后，他反应极为剧烈地，猛然站起身，脚边的皮箱都被踢得‘人仰马翻’。
    “小，小江爷！！！”
    少女在这不算宽敞的包间内，迈着淑女步子，慢悠悠走到张千成对面的座位上，撩起裙摆大马金刀坐下，露出里面套着的奶白色呢绒丝袜的两条大长腿。
    而小提琴盒则是被那只纤细柔弱的手轻飘飘一扔，砸在了表情堪称惊恐万状的张千成身上。
    “愣着干嘛呢？还不赶紧把爷腿上这两条玩意拽下去！”江落头顶的帽子被一把撇到座位角落。
    他双臂伸展靠在两人位的皮革座椅上，那双穿着奶白色呢绒丝袜的长腿，被大大敞敞地放在桌子上。
    “没眼色的东西！赶紧的！小爷鸟都要被勒掉了！！！”
    江落暴躁又骄横地瞪向男人，两条腿还在桌面死劲砸了两下。
    张千成现在头昏脑胀，只觉自己是在做梦，他也希望自己在做梦。
    极致的惊愕令他难以控制自己的表情，他的视线僵硬地从面前那两条堪称活色生香的长腿上移，最终落在青年漂亮张扬的眉眼。
    青年满含戾气的眸，映着火橘天光，瞪着他时仿佛像燃了一层蹚水的火。
    张千成无端心颤，他这双下墓探穴从未失误过的手都在抖。
    他深吸了口气，勉强将小提琴盒立在座椅与桌子之间，伸出双手逐渐靠近青年双脚。
    但他压根不敢真的触碰到青年的肌肤，只能颤着指端将他的女式长靴脱下，恭谨放到一旁。
    之后的画面更是堪称滑稽，只见这个长相粗犷、人高马大的汉子居然十指绷紧狰狞成兰花指，用短短的指甲一点一点钳住青年圆润脚趾尖上的丝袜，想要以此来往下褪......
    “千成哥哥你是只吃豆腐没吃过豆腐脑吗？”青年一改刚才骄横狂躁，夹着嗓子甜甜地问。
    张千成紧张到憋红了的脸，错愕抬起：“啊？”手指甲还抠着丝袜边。
    江落都被他这副蠢样气笑了，抬腿，一脚蹬在他脸上：“骂哥哥你没脑子，听不明白吗？”
    张千成连一点抵抗都没有，直接被踹倒在座椅前，他双手撑着地，呆愣愣看向青年，仿佛不懂自己为什么被骂，又为什么被踢。
    江落被他这种无辜眼神，看得火气更大，恨不得现在就蹦到他脑袋上，将他整张脸都踩烂。
    “操！废物废物废物！这种小事还要我亲自动手！姓张的伪人果然是一群废物！还不如刘小亿有用！！！”
    张千成眼前视野一白，撕碎的呢绒丝袜盖在了他的脑袋上，他感觉刚才被蹬的鼻子隐隐发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