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商税

    元河大都分三城，分别是皇城、内城、外城，每一城都有对应的城墙、城门。
    嫦玖到的东水门，就是外城东南处的城门，亦是元河向下游流的水门。
    这座水门横跨于元河之上，有用铁包裹、形似窗栅的大门，到夜里就像闸门一样垂到水面上。
    河的两岸各有旱门，是供行人通行的道路[①]。
    嫦玖若是行人游客，可以从水门或者旱门直接进出。
    但她却是一个货郎，属于商户中的走商，又挑着货，就得去城门口的税务司缴了税才能出城。
    元清国主要的税收是田赋和商税。
    其中，商税按照坐股、行商之别，又分为住税和过税。
    别看货郎不起眼，却属走商行列，要交2%的过税。
    那就有看客好奇问了：贩了货不出城，就在家门口走街串巷吆喝，谁知道你交没交税？
    那你真是小瞧古人的智慧了！
    并不是你说你是商户，就能行商了。
    你首先得有商牌。
    商牌怎么获得？
    简单，你根据货物总值缴了商税后就能获得商牌了。
    若是没有商牌，就算清仓大甩卖，你的货物也没人敢买；
    就算有人敢买，一个不注意，叫人举报了，那后果就是买家卖家双双罚款吃牢饭。
    元清国商业繁茂、经济发达，商税制度非常完善，课税范围上到进出口贸易，下到衣食住行；大到盐铁瓷茶，小到柴火瓜果，皆有定例规定，不能擅自更改。
    ……
    元都内外城随处可见街市、货行、酒楼、瓦子……各大城门口主街两侧更是热闹非凡。
    因东水门外七里就是元清国内陆最大的码头之一——虹桥码头，来往行人除了商贩就属码头力工、脚夫最多。
    因此，东水门内外，最多的就是饭铺、食摊、饼店，或者沿街叫卖吃食的小贩。
    哪怕嫦玖吃了早饭，这会儿闻着这喷香扑鼻的饭香，也不禁咽了咽口水。
    不是她馋，主要是这氛围……就像你逛小吃街，不饿也想买点尝尝。
    所以她买了两个子母茧[②]，主要是气氛到了，真不是她馋。
    茧就是春卷，子母茧就是大春卷套小春卷。
    生面做皮，羊肉做馅，卷裹成蚕茧状，入油炸黄，再裹上一层发酵面皮，卷成春卷，上锅蒸熟。
    咬上一口内层焦脆，外层酥软，加上里面焦香流油的羊肉馅，那真是香掉眉毛。
    不过因为是羊肉馅，价钱也很可观，不过巴掌大小，一个要15文，堪比一碗大肉馄饨了。
    究其原因，主要是羊肉贵。
    因为元清国的羊大多靠进口，市面上羊肉可达一二百文一斤，是猪肉的四五倍，甚至比牛肉还贵。
    不过嫦玖签到得了一贯钱呢，有钱。
    所以除了羊肉馅的子母茧，她还在冷饮铺子流连忘返：
    紫苏饮、杨梅渴水、雪泡缩皮饮、香糖渴水沉香水、漉梨浆、江茶水、甘豆汤、苦水、荔枝膏水、白水、五味渴水、梅花酒、甘蔗汁、绿豆水、姜蜜水、乳糖真雪、五苓大顺散、木瓜渴水、杏酥饮、香萧饮、皂儿水、亢治浆、卤梅水、椰子水、金橘团、木瓜汁..……
    据说内城旧宋门外有两家卖冰雪的店铺最为兴盛，冷饮配着茶点，堪称一绝。
    但那是给富贵人家消费的。
    像普通百姓，能在炎炎夏日喝上一杯绿豆甘草冰雪凉水，或者吃上一碗冰雪冷元子，已经是美事了。
    嫦玖看着各式各样的香饮子，倒是都想尝尝，可惜她只有一个肚子，最后她选了一杯带着碎冰的冰镇酸梅汤。
    竹杯子，还带盖儿，多花两文钱就能带走。
    杨梅还行，就甜度差点。
    不过也是，在古代，糖可是奢侈品。
    ……
    嫦玖挑着两个塞的满满当当的箱笼，却感觉不到一点用量。
    不仅走路稳当，还能一只手绕过扁担拿着竹杯，另外一只手拿着子母茧往嘴里塞。
    然后就这么吃吃喝喝的晃悠到城墙根下的东水门北门处的税务司。
    过税分大宗、小宗，避免排队拥挤浪费时间，两者不在一起。
    大宗在南门，小宗在北门。
    只见北边旱门的城门边上、城墙根下有个大院子，进去后就见一排青砖瓦房，一共八间，分别是一处、二处……八处，有专门人分号、叫号。
    比如说嫦玖，进院子分了个号——八处152号，那她就到第八间门口去排着。
    她到的不算早，但出城早的早就走了，她进来时已经核算到146号了，因此没一会儿就轮到她了。
    进了门，嫦玖照着记忆里的样子，先是行礼：“见过税务官大人”。
    简单大方即可，不用套近乎。
    因为，为了避免官商勾结，税务司核算商税的税务官执行轮换制。
    内城的调外城，外城的在总司坐班的，是每半年轮换一次；还有京师到地方，地方改换地方的，是一年轮换一次。
    主打随心所欲，不给贪污贿赂可乘之机。
    且税务官年年有新人进旧人出，因此哪怕孟长久跟着孟三多十几年，也不敢说看着哪个税务官眼熟。
    嫦玖觉得这个“进门、办事、出去”的流程是真不错。
    接下来，她从褡裢里取出她爹早就准备好的货物清单和进价、总价。
    当然，这个进价肯定有猫腻，但只要不是和官行设定的平均价相差太多，核算的税务官也不会太较真。
    一个屋有三个税务官，除了一个主事外，还有两个辅官。
    其中一个辅官念嫦玖上交的清单，一个辅官查看箱笼里物件能不能对上，而主事对照官行给出的平均价，差不多就点头过。
    要是有物件对不上或者价格对不上的，就说待查。
    嫦玖带来的两个箱笼自然没问题，然后就到了缴税环节。
    “总价五什贰贯零陆佰伍什柒文，税陆佰伍什叁文。”
    四舍五入缴税653文，得了一个铁质的商牌，上面刻着东水北门八处已缴的字样。
    除此之外，商牌上还有很多隐藏信息，比如货郎身份、售卖的物品属于杂项，所经路线乡镇、限时几天返回……
    这是为了防止商户卡bug，比如利用商牌，在外面收货，然后不进城，私下里换地方买卖等。
    这枚商牌回来还要上缴，如果回来有新货，就需要再走一遍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