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叫雁啄了眼

    “她也晕船呀？”
    想到前两日的难受劲儿，谢宛之就更同情那小姑娘了，刚好他们下午还去医馆买了些防治晕船的药丸药膏和香囊，便吩咐玉琴明儿一早把东西给她送去。
    “你记得问问她的名字。”谢宛之提醒了一句，她觉得自己和那小姑娘很投缘。若是可以，她很想帮帮她。
    脸上的胎记去除不了，说不了话这点或许可以医治呢？
    谢宛之把骰子握在手中晃了晃，掷了出去，看清点数后，拿起棋子往前走了五步，然后看向坐在对面的许昭宁，“姐姐你懂医术，你说那小丫头以前是得了病啊，怎么就不会说话了？”
    许昭宁走棋的动作一顿，仔细思考起来。
    若是因为生病那就不是先天的问题了，最有可能就是幼年时曾高热惊厥导致热毒攻心，闭塞音窍，损了喉间元气。
    能不能治好，得看她嗓子损毁的程度严不严重。好在她现在也不过才六七岁，病情也没耽误几年，说不定真的可以治愈。
    许昭宁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谢宛之不由抚了抚掌，“那太好了。明儿我就请了她来，劳烦姐姐为她检查一下。”
    “好。”许昭宁欣然答应。
    她以前倒是没接触过这样的病情，但她记得外祖父留下的行医札记里有差不多的案例，应该能给她不少启发和指导。
    两人玩了很久的双陆，谢宛之因为前两日晕船睡了很久，现在精神头十足，直到三更了还没困意。
    “夜里不休息好，等船开起来又会不舒服了。”
    许昭宁拒绝了她继续下棋的提议，又嘱咐了她几句早点睡觉的话，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梳洗完毕，她让白果和吉祥也去休息了，当内室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癸七轻手轻脚走了进来，递给了她一封信。
    许昭宁伸手接过，面上看着很淡定，心里却漏跳了好几拍。
    癸七等了等，见她微垂着头没有说话，不禁开口提醒，“船会在明日卯时再次起航……”
    给王爷的回信得在那之前送出去。
    许昭宁轻轻嗯了一声。
    “姑娘弄好了，就叫属下。”癸七如释重负，说完立马就闪身出去了。
    夜已深沉，满室幽光。
    许昭宁坐在榻上，拿着簪子在小几上的灯芯上轻轻一挑，暖黄的光晕霎时漾开，屋子里亮堂了不少。
    许昭宁拿着信封捏了捏，厚厚的，也不知王爷都写了些什么。她的眼里有笑意弥漫，把里面的信纸抽出来，数了数，足足有五大页。
    纸页摩挲间，似有淡雅的墨香萦绕，又仿佛沾染了他身上的清冽气息。
    许昭宁的心好像被什么戳了一下，看着信时，不自觉就扬起了嘴角。
    王爷在信里面说了这几日都发生了哪些事情，有朝廷上的，也有王府里的；也说他都做了什么，连吃到觉得不错的菜肴都写了上去；知道她挂念家里，还特意提到了阿昱和阿娘。
    他的用语很平实，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更没有甜言蜜语，但许昭宁还是读懂了他藏在字里行间的温柔和思念。
    心里蓦然软得发烫，像化开了一勺蜜，甜蜜裹挟着热意倏地窜上耳朵尖，她的脸也跟着越来越烫。
    许昭宁捏着信纸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只觉得屋子里莫名闷热，索性推开了榻边的雕花窗。
    微凉的夜风扑面而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心头的悸动渐渐平静，却又立马被一股强烈的惦念所取代，恨不得下一刻就能见到他。
    许昭宁望向天边那轮圆月，瞬间便明白了那句“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想要表达什么。
    许昭宁觉得真是神奇。在遇到王爷之前，她没有心仪过谁，看到月亮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想。可现在，她好像能理解寄情于月了。
    王爷若也在这个时候抬头望向天空，应该能和她看到同样的景色吧……
    忽的，不知哪里传来了一声清厉的鸟鸣，许昭宁惊了一下，循声望过去，只见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几只禽鸟正扑闪着翅膀在啄着什么。
    方才的缱绻情思一下子就散了，许昭宁哑然失笑，正打算关上窗户，视线不经意扫到楼下的过道，一个略显鬼祟的身影蓦地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妇人不就是白日里那小姑娘的母亲吗？她这大半夜的怎么还在外面，为何又显得有些慌张？
    许昭宁往前探了一点，想看得更清楚些，可那妇人的脚步很急，一晃眼就只能看见她的背影了，然后很快连那匆忙的背影也隐入了茫茫夜色……
    房门吱呀一声响起，罗强抬头看过去，抱怨的话脱口而出，“怎么去了这么久？我的酒呢？”
    吴四娘反手关上门，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酒酒酒，你就知道喝酒！大祸临头了知不知道！我们这次可能惹上不得了的大人物了！”
    罗强啧了一声，“臭婆娘，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呀？你莫不是把给我打的酒都偷喝完了吧？”
    吴四娘没有理会他的阴阳怪气，急忙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展平后抖着手拿到他面前，“你看看，这上面画的是不是就是——”她咽了口唾沫，下巴往角落的小床上努了努。
    “什么呀？”罗强扯过这张纸，定睛一看，脸色就变了，“这、这个是从哪儿来的？”
    吴四娘做贼心虚地四下看了看，压着声音道：“这是衙门的人送来的，傍晚时我听到船工们在讨论，但没怎么在意，刚刚我去买酒，就看到膳堂门口贴着这个。”
    “衙门的人？”罗强攥着告示的手紧了紧。
    吴四娘埋怨地瞪着他，“你不是说这孩子是农家子吗？怎么还惊动衙门的人了？这都到天津了！要真是泥腿子家的娃儿能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罗强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卖给我的那人就是这么说的啊。他说这孩子是他从村子里抓的，家里是富农，父母长辈可宝贝了，都不舍得让他干活，还送到学堂里读了书，认得几个字。”
    所以那孩子虽穿着布衣，但小手小脸嫩生生的，他也没有怀疑。
    “你这是被人骗了！”吴四娘咬牙切齿的，颇有种终日打雁，却叫雁啄了眼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