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小百合是最棒的大人

    似有若无的风声，吹过了原野，跨过御茶之水，静静飘到了窗边。
    这个时候。
    还在老家的母亲，应该会呼唤着，让大家早些入睡。
    佐藤百合有些想家了。
    她望着远处的夜景，灯火闪烁，美轮美奂。
    东京很美，但终究不是自己的归宿。
    只是...
    如今的那个家，是否还欢迎自己呢？
    佐藤百合低声笑了下，自己可是家中的长女，怎么会有如此软弱的想法，在出远门的那一天起，母亲就交代过了，要在东京混个人样出来。
    她身上背负的，可是一家人的未来。
    “只不过，我偶尔也会想撒个娇啊。”
    倏地，一只手伸来，轻轻拂过她的长发，温和的话语传来：“乖哦乖哦，百合最乖了。”
    “...”
    心颤了一下。
    佐藤百合深吸一口气，强压住不安躁动的情绪，扭头苦笑：“你还没走？茶不是喝了吗。”
    “我是客人，哪有这么快就走的道理。”北原笑着，“反正也没事，今天就哄哄百合酱。”
    “酱...”
    她羞红了脸，怒声道：“我大你十五岁，别这么不知所谓的话。”
    “年龄不过是个数字...还是，你不好意思？”
    “住口。”
    佐藤百合气恼他的放肆，别过头，鼓着脸，“别把我当成外面的女人。”
    她可不是那种不知廉耻，随便哄哄就能轻松从裤兜里掏出钱来的女人...北原这么做，实在是太不把她放在眼底了。
    北原凑近了些，轻轻摇曳着百合的黑发，“今天百合救了我一次，就破例安慰你...真的不要吗？”
    耳鬓厮磨般的轻声细语，让女教师有些害羞。
    “你...走开。”
    佐藤百合觉得大脑晕乎乎的，脸颊发烫。
    北原试探着伸出手。
    指尖相触，青葱玉指颤了一下，轻轻的握紧了，但并未反抗。
    于是，指掌相接。
    佐藤百合绷紧了身体，男孩身上的香味，令人心跳加快。
    “你做什么？”
    “我只是想帮帮你。”
    “你走开！”
    佐藤百合推了推，却发现推不动北原，不是对方力气太大，而是自己...没有抵抗。
    “你做得很好了。”北原摸摸她的头，温声道：“已经不用再努力了...”
    佐藤百合羞耻的厉害，抿着嘴一声不吭。
    “百合是最棒的大人...”
    “所有人都会为你骄傲的。”
    “我最喜欢你了。”
    就像是抚慰一个孩童般，北原的声音柔和，这无端让佐藤百合想起了风铃。
    那是盛夏的风铃。
    会随着风丁玲玲的作响，每年到了这个季节，母亲就会去地里摘西瓜。
    她与三个弟弟躲在院子里，一口一口的听着蝉鸣，喝着橘子味汽水。
    “妈妈...”
    佐藤百合喃喃自语。
    大概是酒意作祟，她仰起头来，像是追求太阳一般的，盯着白月光的唇。
    “可以哦...百合想做什么都可以哦。”
    “无论什么，我都可以原谅你。”
    温柔的话语，渐渐变了性质，就像是恶魔在低声轻语，在蛊惑人心，而北原纯真的脸上，也多了几许...晦暗。
    他在微笑。
    万事皆有选择，而每一个选择，都在背地里标好了价格。
    佐藤百合迷茫着，仰着头，想要触碰自己的幸福...
    她喝醉了。
    醉酒的人，做出什么事情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所以...
    就让我任性一次吧。
    唇瓣的距离，近在咫尺，仿佛再近一点，就可以触及到。
    只要一点点...
    佐藤百合闭上眼睛，贴了上去。
    “...”
    空无一物。
    她茫然的睁眼，白月光的笑容不似作假...为什么，还是差一点呢？
    “百合，我觉得这样好像不太好，毕竟，我是你的...”
    北原带着点茶味的话语，在佐藤百合心头，顿时让她有些迷茫。
    不对...
    他刚才不是这么的。
    “没关系的...”
    仿佛没有经过声带的颤动，硬是从空洞的喉咙里喊出来的，佐藤百合像是在哀求：“没关系的，我们的关系很纯净...”
    “不行的...”北原还在低语，“我怕你，未来会被影响。”
    “我是为了你的未来...”
    对啊。
    佐藤百合张了张嘴，她们是实生...做出这样的事情，是不被允许的。
    但唯有今天...
    唯有今天。
    佐藤百合低声，语气局促：“你的名字...”
    “什么？”
    她苦苦哀求：“你叫什么？”
    “北原阳希，你的……”
    不对。
    至少现在，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佐藤百合盯着他，唇瓣微微启动，“我听你并不富裕，北原...”
    “是啊，如果有个合适的途径，那就太好了。”北原附和着，低下头来，双目相对。
    男孩那仿佛荡漾着清波般的眸子，在佐藤百合的眼底。
    她呼吸快了些，微微仰着脸，唇瓣轻轻在脸上一啄：“我有，我有很多钱...北原，不，弟弟，我有很多钱，只要你认我这个姐姐，我可以...”
    话语定在这里。
    佐藤百合的道德，令她怎么也不出口。
    毕竟，眼前的白月光，现在还只是一个青涩的，有着无限美好的年龄...她不愿意玷污这份纯真，哪怕他早就不干净了。
    但白月光之所以是白月光，就是因为它在心底，是无限美好的存在。
    是消逝的童年。
    是年少的情愫。
    是一切美好的过往...
    北原勾起嘴角，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结好的蛛网里，一只猎物上门了。
    现在，就只需要一句话，就能令佐藤百合的理性崩溃。
    他低下脸，温柔道：“可以为我花钱吗？”
    “如果你愿意温柔待我...”佐藤百合露出希冀的眼神。
    “我以真心，换你真心。”
    北原抓住她的手：“感觉到它的温度了吗？”
    佐藤百合看着他，自言自语：
    “我觉得，这个温度不够。”
    北原诱惑道：“其实还有更好的感受办法...”
    “我不介意听你细。”
    “我是很想细啦，但是...”北原微笑了一下，突然后退一步，从她的怀里抽离开，“时间不早了，再不回家就要错过晚班的公交车了。”
    佐藤百合愣了下。
    不是，北原这就跑了？
    那她的思念谁来弥补啊？
    “你这就走了？”
    “嗯。”
    佐藤百合的眼神，瞬间变得幽怨了一些。
    她不舍道：“我有车，可以送你回去...你能再陪我聊聊吗？”
    见北原犹豫了一下，佐藤百合连忙开口：“我会给钱的。”
    “老师的钱，不是都被弟弟拿走了吗？”北原故作不解。
    “...”
    是啊。
    佐藤百合眼神晦暗了下来，她现在身无分文，兜里一毛钱都没有，吃饭都要跟人借。
    这样的她，北原是不会投去目光的。
    “不过...”
    北原轻轻抚摸着佐藤百合的脸，“我跟你聊天，并不是为了钱。”
    “那么...”
    佐藤百合瞪大眼睛。
    “百合相信一见钟情吗？”
    佐藤百合皱着眉，委屈道：“我们第一次见面可没那么愉快。”
    “你一点都不可爱，跟我吵起来了，还威胁我...我讨厌那样的你。”
    北原冒了点冷汗。
    忘了这一茬，下次要换台词。
    他该去找佐仓玲奈取取经的。
    北原连忙改口：“其实那不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我真正见你的时候，是在高一的上半年，你穿着教师制服走过廊道，英姿飒爽...”
    佐藤百合盯着他看，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捂着嘴笑起来。
    “什么啊...”
    “撒谎也找个好点的理由。”
    “这种拙劣的话语，我不知道从多少人那里听到了。”
    “...”
    北原无奈的叹了口气，晚上这么好的氛围，竟然因为一句无心的话，彻底破坏了。
    佐藤百合笑完，妩媚的白了他一眼。
    虽然理由拙劣，但她喜欢听。
    女人可以很轻松的看破一些谎言，但也可以装糊涂，或者，愿意装糊涂。
    而佐藤百合，不介意北原多一些情话，她想北原再对自己温柔一点。
    一个温暖的怀抱。
    一个简单的吻。
    还有...酒醉后，不知天高地厚的大胆。
    她渴望男孩用希冀的眼神看着自己，向她索取。
    真到了那时候。
    佐藤百合会答应的。
    但是...
    北原似乎并没有这打算。
    思索了一会儿，理智重新爬回了佐藤百合的智商高地，也是这时候，她终于意识到刚才自己做了什么，脸一红，支支吾吾道：“刚才的事情...”
    “我知道，醉酒后的话语，酒醒了，一切都当不得真。”北原贴心道。
    这个任务只能暂时搁置了。
    以后，再想办法给百合一个教训。
    就是可惜了那奖励...
    “其实...”
    可以当真的。
    佐藤百合静静地看着他，虽然北原的真心有一半是虚假的，但关心她的部分，并没有弄虚作假，而是真情实意。
    他确实看穿了自己的空虚，脆弱...也确实没有离开，而是借着酒意，为自己疏通了一番。
    而且...
    她有些害怕。
    从自己这里离开后，北原转身投入别的女人的怀抱。
    一想到这样的剧情，佐藤百合的心就剧烈的疼痛起来，仿佛什么珍贵的东西被人夺走了...他的笑容，是独属于自己的，哪怕花钱也要占有。
    “陪我聊聊天吧。”她缓缓开口。
    “嗯。”
    北原重新座，这一次已经没了机会，佐藤百合酒醒了，两人方才的暧昧，就只存在于记忆里。
    “你人这一生，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或许并没有缘由。”
    “这样嘛...”
    佐藤百合深吸一口气，有些失望，随后笑笑，自己真是疯了，怎么会跟学生聊这个。
    “在烦恼工作上的事情吗，比如职称...”
    佐藤百合揉他头发：“学习不专注，倒是在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上打听的许多。”
    北原轻轻拨开她的手，沉思起来。
    日本的公立学校教师属于公务员行业，薪水并不低，平均七百五十万日円一年。
    私立的，工资就更高了。
    但私立学校竞争也很严重，每年都会私下评职称...这关系到收入，所以每个教师都鼓足了劲。
    谁不想钱多一点呢？
    但其中的利益关系纠缠，难免令人起龌龊的想法，这不足为道。
    “不想吗？或许我可以出点主意。”
    “你还太。”
    佐藤百合笑着比划了一下，“等你到我这个年龄...”
    话到一半，她突然停住嘴，真要成熟...北原似乎要比她成熟多了，毕竟，他可是做过‘爸爸活’的男生。
    这里面的肮脏勾当，估计也看了不少。
    “总之，有人卡着职称，要老师付出一点代价，才能获得...当然，我想并不仅仅只卡我一个人，很多老师都获得了若有若无的暗示。”
    “不过有些人不愿意为了加薪这么做，而有些人愿意...”
    佐藤百合了一些事情，教师之中的斗争，学校里的一些制度，还有自己要付出的代价。
    那含糊其辞的话语，她相信北原听得出来。
    北原也确实听得懂。
    “那个人是谁...”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你还想替我出头不成？”佐藤百合笑了下，有些无奈，“反正，我喝了酒也想明白了，钱赚的多少又如何，最关键的，还是要我自己开心。”
    “是啊。”
    “所以。”
    佐藤百合突然严肃起来，“你，以后也不准这么做了，明白吗...”
    两人的目光交汇，北原眼神闪烁了一下。
    他仰起脸：“可不这么做，我就没有钱。”
    佐藤百合犹豫了一下，“我可以提供一份兼职，学校附近的一家便利店，我听正在招人，如果你有意愿的话，可以去看看。”
    这样做，应该不算是公车私用吧？
    她只是为学生提供了一个工作。
    仅此而已。
    “缺钱的话，我会去的。”
    “可别敷衍我。”
    “好啦。”
    ...
    送走了北原，佐藤百合躺在床上，失神的回忆着今晚的一切。
    白月光的嬉笑打闹，犹在眼前。
    那温声笑语，那抚慰人心的拥抱...恍若一道光，驱散了内心的阴暗。
    如今。
    她已不需要酒精，就可以入眠了。
    难以想象。
    仅仅一晚，他便在心底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影子。
    只是心里...
    莫名其妙的烦躁了起来。
    如果刚才不停止，就好了。
    佐藤百合脑海中幻想着北原的身影，闭上眼。
    梦里。
    他在微笑。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