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衰变，一个文明的墓碑

    在克制、谨慎、‘安全第一’的思路下，对银色死星的侦察工作，缓慢而坚定地推进着。
    就林奇个人来说，他对这种‘外星超级文明乱扔的不可燃垃圾’，没什么特别严重的好奇心。
    毕竟也是十年希灵老粉了。
    套路都熟得很。
    但在莉莉安这样的专业研究人员眼里，这种比小面包连出三颗心还罕见的超稀有研究样本，还是值得投以高度重视的。
    刚好林奇的三段飞升已经完成，‘时空超凡基因序列’的特殊项目暂时推进了一个段落，可以稍事休息一会儿。
    她便调整了工作重心，把精力都投在了这边。
    有她盯着，林奇也就无需太过操心。
    只要按着事先越好的日程表，按时过来点卯，做好他的时空转运工作便足以。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死星内部的结构是大致完好的，并没有受到什么外力攻击，”
    两天之后，莉莉安拿着整理好的第一阶段探索报告，对林奇讲解着，
    “可以确定，它的停机的确并非受外界因素影响，就是单纯的设备运行时间太长、以至于远远超过了设计时的使用寿命上限，大量基础部件陆续报废、从而导致的多个子系统停摆。”
    “就像是老到不成样子，许多组织和器官都彻底衰朽，然后寿终正寝的老年人一样。”
    林奇仔细听着，随后说道。
    “你这个比喻...还是很形象的。”
    时间，时间是最强大也最无情的支配者，物质宇宙里的一切都无法逃脱它的审判。
    即使是再怎么无所不能的超级文明，它们的造物也逃不掉时光的洗礼。
    莉莉安调取了探测无人机们搜索到的数据，把一些无人机摄像头所拍下的实拍画面放出来。
    全息投影一打开，立刻就是一股铺天盖地的苍凉感，迎面而来。
    合金的大地与墙壁仿佛无穷无尽一般绵延，几乎能笼罩整片天空，直到边缘都消失在视线不可及的范围内，被浓雾彻底笼罩；
    这一片死寂的铁灰色大陆之中，无数DNA一般螺旋的白色巨塔，直通天际，高逾万米，如同一片汉白玉构成的竹林。
    仔细一看，缠绕着、盘旋着，仿佛琴键一般的塔身，其实是由一座又一座休眠仓紧挨着构成；
    每一块‘琴键’，就是两百座固定在同一个平台上的休眠仓，每一座白色巨塔，都由数万个这样的‘琴键’构成；
    可以想象得到，光是这一个区段里，就有数亿人，沉眠在其中，试图逃过永恒的时光，一块前往未来。
    只可惜...
    至少六十亿年的漫长岁月，摧毁了一切他们认为能横渡永恒的倚仗。
    “里面没有一个活人，也没有什么遗体，”
    莉莉安说着，又切出一个较小的画面，是无人机贴在一座休眠仓前的俯视镜头，
    画面中，透过应该是某种透明聚合物材料构成的观察窗部分，可以看见里面只有一层黑漆漆的、像是灰烬又像是凝胶的粘稠物质，不见人影。
    “这些设备本身也老化得很严重了，它们的成分...都已经几乎识别不出来，恐怕都过了原子衰变期；性能上更是退化严重，几乎烂得与普通的废铁差不多，稍微用力点就能被破坏掉。”
    都几十亿年了，超出原子衰变期倒也不算太出人意料。
    想想都知道，一个能被莉莉安都形容为‘技术实力深不可测’的异星超级文明，它们用于建造休眠仓这种关键设施的材料，必然不是凡物。
    星联尚且能把都能用来在太阳表面修建恒星基地的星际合金给敞开了用，何况它们？
    按最朴素的‘比大小’认知来论，星联的常用材料，性能超出蓝星人类文明常用材料上千倍，那么修建银色死星的异星超级文明，同样超出星联上千倍，也不会是什么特别奇怪的事情。
    然而，即使是这样的超级材料，都已经因原子衰变而退化到变成破铜烂铁的地步...
    那些躺在休眠仓里，寄希望于靠它来抵达未来的人们，无论是什么原因导致它们绝望到如此消极的地步，它们的愿望很显然都不可能再实现了...
    “没什么必要的话，就先不去动它们吧，万一搞坏了，还不好收拾。”
    林奇叹了一口气，安排道。
    ...仅仅一个休眠区段，就是少则数十亿、多则数百亿的遗体啊！
    虽然它们的确是都变成了仿佛泥巴一样的‘外星骨灰’，可同为高等智慧生命，林奇总也不至于真把它们当泥巴一样看待。
    比起‘某一个人的归宿’，
    ‘一个文明的末路’这样的概念，更深刻得多，也更容易触动他这样的人。
    谁不想死后也能保留一份最起码的体面呢？
    真让他来处理，哪怕是把这几百亿台休眠仓全都推进黑洞、推进太阳里，都是一份不小的工作。
    倒不如就那样留着。
    它们的存在，就等同于是一座座无言的纪念碑。
    可以时刻告诉林奇，以及一切看见这一幕的人，倒在前进的道路上，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除了这些形同墓碑的休眠仓储存区段之外。
    银色死星内部，基本没有其他的结构了。
    “它好像真的就是一艘纯粹的殖民舰？”
    林奇看着科研船花费两天时间测绘出来的结构图，一头雾水，
    “难怪我当时没有遭到任何攻击...这玩意儿连点像样的武器组都没有。”
    根据科研船扫描，以及无人机深入搜索，整颗星球上，就只有二十四座炮位。
    即使按星域标准来看，这都是最大一级的T级炮位，放到无畏舰上都超模，也实在太少了。
    要知道这可是一颗人造星球呢，武器组少于四位数都算开玩笑了。
    星联有类似的星球要塞，无一不是国家重器，它们每一座的火力都比得上一整支方面舰队——星联海军的编制，一支方面舰队至少会有一千五百艘以上的主力舰，是用来镇守一整个星区的。
    比方面舰队更大的编制，就只有战略集群了。
    那是只有倾国而出的生死之战才会授予的编制，平常根本用不到的。
    以这样的体量来说，银色死星上的武器组...真就相当于是意思意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