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回光返照

    “啊啊啊！疼！”
    “没事了哥！没事了……”
    族长亲眼瞧见金箭将一团黑雾从自家哥哥天灵盖处钉出，连忙一手覆他的额头，输入灵气缓解疼痛。
    “秉文……”公孙嘉荣胀得通红的眼睛凝视着自家弟弟，喃喃出声。
    “我在哥！没事了！一会儿就不疼了！”
    “叔啊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公孙堇理蹲在父亲身边，一脸关切地问道。
    “好侄儿……”
    公孙嘉荣有气无力的伸出手，被侄儿一把抓住。
    “在呢叔！”
    “对不起……是我对不起大家。”
    “先别说这些，你撑下来才能好好赎罪！二爷！快来看看我叔！”
    公孙堇理看出了他状态不对劲，急得喊师延过来检查。
    “咦？他散功了……”
    师延只需一眼，就感受到公孙嘉荣因为修炼傀儡术沾染上的邪气正在慢慢溢散。
    父子俩懵逼：“散功？”
    什么功？什么时候练的功？
    “就是他修炼的傀儡术，因为那个功法导致他的身躯异常结实抗揍，如今他散了这功法，身体会慢慢变回普通人，甚至比以前更弱……”
    所以，公孙嘉荣要死了，还是自寻死路！
    要知道他本身就一身伤，若不是吃了师延的丹药加上傀儡术副作用，他根本撑不到现在。
    “为什么？你不是最怕死了吗？为什么……”
    族长的眼泪就这么滴落在哥哥脸颊上，异常凄凉。
    “这傀儡术，只会让我越来越僵硬罢了，怪我傻，竟然会相信这世上有那等夺人灵根的邪术……从我走错路那一刻起，我就无法回头了。”
    “可你也不能死在这啊！你要死，也要死得有价值！”
    公孙堇理对叔叔的做法非常不认同！
    他以为这样死去就是最好的结局吗？
    不！
    他这是自私，他就算死也应该先对着所有族人道歉，要不然像什么话！
    “好侄儿……原谅我的懦弱，我真的无法承受族人谴责厌恶的目光……秉文，我死后，将我的尸体扔到那些无辜族人沉海之地吧……也算是我最后能做的了……”
    “好！”
    族长收回输送灵气的手，调整了一下姿势，试图让自家哥哥走之前更舒服一些。
    “对不起……”
    “哥……你说我们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公孙嘉荣不语，而是痴痴看向头顶的窟窿，正午的阳光透下，宛若发光的笼子，正好罩住他这个罪人。
    隐约间，他似是看见了儿时的弟弟，举着大燕子风筝趴在墙头召唤。
    “哥！别看书了！我们去放风筝呀！”
    七八岁左右的孩童，正是最爱玩闹的时候，不仅逃学，还企图拉文静的哥哥一起玩。
    “这会儿你不应该在上课吗？”
    长得极为相似的小兄长坐在院子里，放下手里的书，少年老成地叹着气。
    两人虽一母同胞，但哥哥看着更为纤弱白嫩，弟弟一天天摘花遛鸟的反而又黑又壮。
    “嗐！别说了，那术法口诀晦涩难懂，我一听就打瞌睡！”
    “那也不能偷跑，别浪费了你与生俱来的天赋，若我能像你一样，倒是能随便放你去玩。”
    “我也想呀！你说这世上若有能交换灵根的功法多好，我俩换一换，哥哥这么爱读书，你去当术士一定比我厉害多了！”
    公孙秉文利落跳下墙头，手里风筝完好无损。
    “贫嘴！”
    “我说的是真的！当术士太累了呀！一点都不适合我，我还是更喜欢到处玩嘿嘿～”
    “走吧，就只能放一刻钟。”
    白白嫩嫩的公孙嘉荣起身，一边走一边给弟弟立规矩。
    “啊？一刻钟风筝都刚刚起飞呢！”
    “那又如何？反正只有一刻钟，稍后我还要带你回去给夫子赔罪呢～这次又是用什么理由跑出来的？”
    “哼～肚子疼！”
    “肚子疼？也好，一刻钟刚刚好！”
    “哥！”
    “还不快点？要不然风筝都飞不起来了！”
    哥哥露出笑容，迎着阳光在院子里的草地上奔跑起来。
    “来了来了！哇正好有风！”
    “快放手秉文！”
    “好嘞！”
    “越来越高了！绳往上拉！”
    百尺东风舞纸鸢，无端声到别离边。
    “哥？”
    族长小心翼翼喊了一声呆若木鸡的哥哥，若不是怀中人还有温度，他甚至以为哥哥已经去了。
    “秉文，正好有风了……”
    公孙嘉荣突然满脸兴奋的对着阳光伸出双手，似是在感受什么。
    “风？什么风？”
    “风来了！快放手秉文！风筝要起飞了！”
    族长怔住：“……”
    什么风筝？
    哥哥这是看见什么幻觉了吗？
    “放手了放手了！叔你看风筝飞起来了吗？”
    公孙堇理一看就知道自家叔叔这是回光返照之像，他听过自己老父亲逃课放风筝的丑事，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什么情况。
    他一边握住公孙嘉荣的双手，一边给傻着的老父亲使眼神。
    “就你们小时候放风筝！”
    族长看见儿子的口型，也反应过来，立马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附和道：
    “我放手了哥！”
    “好高呀……”
    闻言公孙嘉荣眼中的神采逐渐暗淡，手也慢慢无力，若不被公孙堇理抓着，怕是会瞬间垂落。
    恰逢这时，箫声又起。
    曲子如泉水潺潺淌过心田，带着童真的欢声笑语，仿佛能洗净尘世的烦恼，引领灵魂飘向宁静的彼岸。
    “秉文放手吧……”
    “呜呜呜！”
    “叔！”
    公孙堇理放开了叔叔的手，眼眶通红。
    双手落地的瞬间，似是他最后的清明，他艰难偏头扫向不远处正在吹箫的师延，以及默默站在师延身后身姿挺拔的周相仪。
    微微张口：“谢谢……”
    师延闭着眼吹箫没看见，不过周相仪倒是看到了。
    他微微颔首，接受了这句谢。
    公孙嘉荣见此再无遗憾，慢慢合上了双眼，眼角的泪珠滑落到弟弟手上，莫名间与脸颊上弟弟的眼泪，形成了异样的圆满。
    “哥！呜呜呜呜～”
    “叔……一路走好！”
    公孙堇理跪下，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
    人死如灯灭，箫声起又止。
    师延睁眼，看向地上三人，叹气：
    “回光返照，才看出身心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