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正确的弯路

    人体是会有一种本能式的反应的。
    就比我们看见某样东西，会下意识地觉得这玩意不太对劲，进而生出一种生理层面的不适。
    原因无他，不过是因为那玩意超出了我们日常生活中的“常识”。
    像是夜晚的海面，那漆黑一片的寂静，对于普通人来说是虚无且恐怖的，但对于海员来说却是极为平静的日常。
    诡异生物之与人类就是如此。
    它们当中的一部分存在远远超出了人类的常识，因此只要乍一看上去，就会令人浑身不适。
    像是只有一只大嘴巴的捕食者、无面类人的溺水者巨人等等。
    又或者……像是数学家身边的那只火焰生物。
    该如何形容那玩意儿呢？
    用最贴切的方式来形容，应该会非常的令人不适的。
    它就像是一位小女孩，穿上了一条有火焰做成的裙子，引燃了全身。
    赤红色的烈焰包围着“小女孩”的身体，熊熊燃烧着，甚至隐约能听见某种木材燃烧爆裂的声音。
    噼里啪啦的……
    更令人感到浑身不适的，是那位“小女孩”口中发出的声音：
    “爸……爸……”
    “抱……”
    它是在说话吗？！
    诡异生物竟然能说话？？！！
    面对这一现实，在场的人中，所受到冲击最大的，是程异。
    他此前的一辈子都在跟自己的老师一起研究诡异生物，虽然主要侧重于人类与诡异生物融合的技术方向，但这也得基于他们对诡异生物的研究。
    诡异生物是一种“生物”，由“规则”与“本能”组成的生物。
    经过无数次试验，程异与他的老师最终认为，诡异生物并没有社会组织性，甚至彼此间都无法沟通交流。
    它们所能发出的唯一声音，就是各种声音不同的“咆哮”。
    那没有任何意义，纯粹是本能的宣泄。
    仅此而已。
    ……吗？
    直到这一刻，程异在心中对于这一结论画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诡异生物难道真的是能沟通交流的吗？！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此前蔚蓝对于诡异生物的一切研究都存在着根本性的错误，人类就是在做无用功！
    怎么……怎么会这样？！
    强烈的挫败感涌上了程异的心头。
    即便被无数危险红线控制着，可程异的身体依旧无力地瘫软了下去，仿佛受到了某种极为严重的打击，战意尽失。
    可就在这时，忽然有什么东西向程异飞了过来。
    程异伸手去抓，发现竟然是一包薯片。
    那是不远处的老爷子丢给他的。
    老爷子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位，对自己手底下的这位年轻人笑着说道：“来，坐着看戏，别想那么多。”
    此刻，大量的危险红线收束在了许承与数学家的周围，程异等人得以脱身。
    程异也不再去管阿九和游客，拖着沉重的步伐，迈步走到了老爷子的身边。
    “这世上的很多路都是弯的，走一走也正常。”
    老爷子也给自己开了一包薯片，那是他之前早早就在背包里准备好了的。
    程异认真想了想老爷子的话，神情失落道：“您是想告诉我，不要害怕走弯路或者失败，要重新拾起信心来继续努力吗？”
    常见的安慰，但程异总觉得那样没什么用。
    但老爷子毕竟是老爷子，他的安慰又怎么会寻常呢？
    “不是啊。”
    他摇了摇头，否认道：“哪怕是弯路，终究也是对的路。”
    “不要因为某个忽然出现的观点就急着否认自己，努力走过去看一看，别急。”
    闻言，程异顿了顿，若有所思。
    他疑惑道：“如果最后才发现错了呢？”
    老爷子吃着薯片，回答道：“那也是你走过的路，途中你所触摸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目的和意义不是人生，人生就是人生，不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所以……”
    老爷子笑着，从背包里拿出了两瓶酸奶，丢给了程异一瓶。
    “偶尔看一看人生当中的乐子，也不失为一种难得的乐趣。”
    ……
    程异不再去管阿九和游客，除了自身受到了打击之外，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
    这两人现在的心思根本就不在程异身上。
    她们正在因为数学家刚才的话，而愤怒不已。
    如果说此前数学家给白衣人们灌输的理念是个“谎言”的话，那么阿九就是这份“谎言”的忠诚信徒。
    她无法接受此刻数学家的言行，认为这是一种背叛。
    而游客呢？
    她期待着固定值们与终极危险的对抗，喜欢那种游走在刀尖边缘的快感。
    可现在数学家却要消灭所有的固定值，让诡异悄无声息地降临在蔚蓝之上。
    那是“普通”，而游客最为厌恶且恶心的，就是“普通”！
    阿九举起了自己的狙击枪，而游客也抓住了身边的一条危险红线。
    开枪——砰！
    拉动红线——唰！
    火焰子弹喷射而出，而危险红线的存在又保证了那颗子弹必定会贯穿数学家的身体！
    单论特性能力，其实游客也相当地擅长打辅助。
    只要配合上一位拥有着高杀伤力的队友，例如阿九，那么游客就能保证队友的每一次攻击必定会给对方造成“危险”！
    类似于开挂锁定。
    然而，数学家却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一幕。
    他没有去管阿九与游客的联手攻击，而是转身响应了身边那只火焰生物的号召。
    “好，抱抱。”
    数学家蹲下身子，伸出手来，主动去拥抱了那股灼人的烈焰。
    那一瞬间，火焰生物周身的烈焰燃烧得更为猛烈了。
    它的双眼之中涌出了火焰，仿佛在哭泣。
    火焰缠绕在了数学家的身上，将他大半的身体吞噬殆尽，烧灼着他的衣服。
    呼！
    滔天的烈焰升腾而起，炙烤着周围的空气，以及存在于空气中的危险红线。
    那股高温太过异常了，根本不是人类能够承受得住的。
    它不断灼烧着，最终将那根贯穿了数学家身体的危险红线生生烧断！
    啪！
    危险红线崩裂，那数学家即将面对的危险也随之消散如烟。
    阿九的火焰子弹仿佛忽然失去了力气，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好了，这便够了。”
    数学家仿佛感受不到自己身上的火焰，或者说本就不在意。
    他轻轻拍了拍那只诡异生物，缓缓道：“好了，这就够了。”
    火焰生物这才仿佛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数学家。
    赤色的火仍在燃烧着数学家的衣服。
    可在下一秒，那些火焰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统统流淌进了数学家的体内！
    数学家的身上只剩下了被烧得焦黑的衣服。
    他的眼中闪着火光，抬头望向大教堂内的众人，满脸幸福地向他们介绍道：
    “这是我女儿，八岁了。”
    “可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