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平衡与妥协

    周围的一切，安静了下来。
    吴拉维看着异境天空中，这些都在瞬息间惊变的庞然异象，感到大脑中的靠后下的某个部位在发麻。
    ……那个女巨人的十字架纹，和她剑上的徽记，说明她是教会的……
    不，确切地说，应该是【教宗】路径上的某位高阶存在吧？
    那黑色陨石，带着来自天际的沉响，缓缓下落，正对向光球和旁边的巨影。
    喷出异火的巨大影子，开始发生裂变，快速分化成较小的三块。
    同时，白色光球的外层还在不断变薄，骑士银色板甲的女巨人，此刻睁开了右脸上的人眼。
    天蓝色的眼珠，射出如穿过教堂花窗洒下的，清幽圣光。
    吴拉维透过银甲的缝隙，可以望到下面她干枯的左半身，枯黑的干皮和骨爪状的手脚，与右边带有宗教神性优美的完好躯体形成强烈反差。
    乔丹望向女巨人的目光里，有混乱在燃烧着，拉维注意到他脸上抽搐的肌肉，似乎情绪和意识就要失控。
    拉维伸手从后边摸住乔丹的脖子，发力把他按倒在地，
    “你先不要再看了，带着之前那恨念，说不定这对你精神产生的效果，会是不一样的可怕。”
    这时，女巨人用巨剑割开光球已薄得快要消失的壳层，立起巨大的身躯，悬浮在天雾之间。
    那些飞雪，像是无数舞动的细小灵魂，盘绕在她的身周，发出唱诗一般的隐隐颂鸣。
    “一切归属于……主父与神！”
    女巨人开口怒吼，她下方的海面上，震荡起滔天的浪墙。
    ……她的剑上，仿若有来自这世界真实面貌的、亘古不变的终结之力。
    挥出的巨剑上缠绕着炽烈的圣火，在就要刺到那三个异形黑影时，白雪与黑雾混缠的海天间突然……照进了一束好似黄昏时的日光。
    ……如血的夕阳之光。
    那颗下落的陨石在暴烈的燃烧，黑色转为赤红，就像熔炼中的金属一样，那仿佛落日的血光就是其燃出的辉芒。
    陨石也很快在血色中，变成火红的球形，表面上布满金色的、如毛细血管状的纹路。
    “主父神王……啊……主父神王……”
    “还不是时候啊………”
    “试着去理解这些孩子们的，世界存在的意义………”
    “还有，你惊扰到我们了啊。”
    天上飘起虚缈的话语声，幻觉般的音调，吴拉维听不出是男或女。
    很像是不成调的吟唱叙述，又像是遥远的隐秘低笑。
    眨眼之后，那三个黑影向上移动，融入进了陨石火球里。
    一个和女巨人差不多大小的人形躯影，在血红的陨火日光中，显现出来。
    骨肉裸露、金属与血肉混合而成的躯体，只有上半身，腰部是一道有撕裂痕迹的断口，好像失去了下面的身体。
    新出现的这个只有半身的巨人是男性，躯身上的金属发出血色光辉，金色的肉体部分同样闪着辉煌的光泽。
    男巨人的头颅与容貌，很像古典西方雕塑，古代尤罗帕神话中的太阳神。
    他对女巨人展现一个笑容，露出整齐紧致的黄金牙齿，一双瞳仁如两个血与火的漩涡。
    女巨人的焦黑左爪在胸前画一个祷告十字，右手加力继续前刺。
    半身男巨人双臂探出，抓向她的头颅。
    面对着面，他的血色黄金手指碰到女巨人额头的同时，附着圣火的剑尖也已触到他的胸膛。
    吴拉维发呆地仰望着，眼前的时空一瞬间静止。
    “快向后趴倒！”威廉猛地发出嘶哑喊叫，并掏出六分仪，使劲敲了几下，一团蔚蓝的水汽从中生出，迅速扩大成一个气泡一样的水圈将他们三人罩住。
    拉维的猎手直觉，带动身体的条件反射，拽住乔丹胳膊，和威廉一起竭力朝后翻倒，滚落海洞向下的石阶。
    在他们身体刚翻滚而下的同一秒，震撼天地的轰鸣、炽烈至极的曜光，和恐怖的能量冲击，自两个巨人对抗处向外迸射喷涌。
    异境空间的海水倒卷而起，拍上高空。
    狂暴的潮浪一下就冲进海洞，裹住了吴拉维他们三人，向洞穴下方灌去。
    海水带着冲击的巨力，打在拉维的胸口和脑袋，他顿时喉头一口血，眼前发黑。
    体内的月息汹涌而出，泛着苍白的亮光，在急猛沉重的激流里护住他的身周。
    凶暴的海流，卷着他直冲下海墓空洞的深处。
    呛水发晕、脑中一片天旋地转。
    眼前的混沌激荡中，忽然出现一个发亮的漩涡，向下的冲流直接把他带了进去。
    拉维感到海洞外面的时空在塌缩，在异境的一切分崩离析之前，这些异感全部消失。
    他所在的漩涡通道，水流已经把他推回到现实的那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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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流激涌声在耳中退去，嘴里仍有咸湿感，干呕几下后吴拉维翻身坐了起来。
    他暗骂几声，抹了抹脸上来自异境的海水，睁开眼，额角有些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