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瑟赫提斯

    迷幻的乱象最后在脑海中形成一道灰色的漩涡，并透射到眼前的视觉上，周围的一切都黑暗下去，吴拉维在迷糊中感到威廉拽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然后知觉便被海潮一样混沌汹涌的昏麻淹没。
    ………………
    头脑昏沉，眼前的漆黑里先是出现了一道苍白的月光，像是从自己体内发出，又像是自头上黑暗的无边高处照射下来。
    这仿佛存在的月光，给了他很强的安全感。
    然后，身体的触觉回来了，感到自身在轻飘飘地向下滚落。
    滚着滚着，蓦然间四周响起了美妙的吟唱。
    宛如海边少女的渔歌。
    如泣如诉的旋律，摄人心魄的歌喉。
    再然后是视觉，一点点清晰起来，他看到眼前是深不见底的……无垠海水。
    六感随着那环在身体周围的月光苏醒，月息集中在额头眉心处，虽然这迷象幻景是漂浮在诡异陌生的深海之下，但荡漾在体内的月力令他平静舒适。
    ……这个异境，似乎像比尔带着去的那部分地狱一样，有着生存于其中的主体，只是我到目前还没有遇见？
    缭绕在他四周的歌声渐弱结束，余音即将散去之时，吴拉维的耳边响起一个深沉沙哑的女声，
    “伟大的海洋……守护最遥远深处的沉睡……”
    他吓了一跳。
    想要开口，却发现脑中的意念想法直接化为语声传了出去，
    “你是谁？”
    幽白色的光线亮起，他试着挪动眼球，就看见了旁边不远处，蓦然间出现的庞大生物。
    背景漆黑的深水都被这生物身上发出的幽光所照亮，如果刚刚耳边听到的话语声就是其发出的，那么……这应该是一个“她”。
    这个“她”形似……巨大的鳐鱼与水母混合而成的奇异生命体，上肢则是一对相对细长的类人手臂。头部也极其像是一张人脸，可是嘴以上的大半部分，都被一层洁白的软体皮质遮住了。
    吴拉维细瞧过去，这生物如果只看头颅和那对长臂，就仿佛是中世纪神秘学油画中常见的兜帽魔女形象。
    “她”缓缓地游动，徘徊在拉维的身侧，他看不到这片深海中的它物，只有巨物和在“她”面前显得渺小的自己。
    巨物没有回答吴拉维。
    “那么……你是什么？”他试着再问。
    “无垠的海水是守卫沉睡之物的屏障，预示可畏真相中的一种的到来，也对没有自知的愚蠢蝼蚁降下没有终结的诅咒。”
    “她”慢慢摇动了下身的长尾，柔软低沉的沙哑女声传入拉维的耳中。
    ……“大海的诅咒”？
    他对这当下的幻象处境摸不着头脑，便试着看能不能引导月息来移动自己。
    然而，知觉与意识无法扩散开去，只能流转在身周的这一片苍白月光之内，他感到自身如同漂在大海里的一粒尘埃。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不得不再用意念向“她”发问。
    “散发着月亮味道的猎人啊……真是稀罕。”
    平静而温柔的低语响在耳际。
    “…………”
    虽然拉维现在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有点无所适从的感觉，可深水中时不时涌动而过的暗流，以及巨物“她”的沉静语声，如同抚慰的节奏一下下地轻拍在他的心灵之间。
    巨物继续向他的脑海里发出话语，
    “之前有一个年轻的水手，向我祈祷后他牺牲自己，祭开了连通到这个境域的通道。他的遗愿，就是希望我能够在这里帮他，消灭那些把他囚禁的人，那些扭曲了信仰的疯狂屠杀者。”
    哦……这个就是，威廉说的那位，他们组织里相当重要的成员吧？同样的【航海家】晋序，原来是献祭了他自己才打开，由皇后分局进入这里的异境通道。
    威廉告诉他说，他们以为这位【航海家】成员是用力量撕裂开了异境入口，并没有发现……其实是用的生命献祭？
    ……不过也真是决绝啊。
    话说回来，这个巨物回应了那位成员的祈祷，并被请求去杀死那些【教宗】警察的人，那么“她”……又是怎样一个强大的存在？
    巨物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再发出的语声带了点笑意，
    “不用去猜想我是怎么样的，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毫无意义。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字。”
    “她”的语调抬高了点，立马充满威严感，
    “我是海之神只的使徒，渔人、海员和海洋冒险家们崇拜我为守护者，大海的子民们尊奉我……”
    “……我被现实凡世的生命们称作【瑟赫提斯】。”
    吴拉维看着她身躯上散发着的，那似乎是由强大的异能，直接实质化而形成的美丽光泽，忍不住去猜想她是有多高的晋序阶位。
    瑟赫提斯游转过来俯身对着他，巨面上只有下巴和嘴从皮质下露出来，虽然身体为奇形异怪，那唇形却是十分姣好柔美的曲线。
    她观察了吴拉维几下后，淡淡发声，
    “好了，月亮的孩子……你不小心看到我那只笼子的眼睛，才误闯到我的这处深海领域里来……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你该回去了。”
    到了这时，她的语声中只透着空灵的淡漠。
    “等等……”拉维回过神来，一下子脑中冒出许多问题想要问她。
    ……可是从哪问起呢？
    瑟赫提斯没有理睬他的意念想法，打断了他的思绪，说，
    “回去告诉和你一起的那个，航海家小朋友，所有进到噩梦海岸的愚蠢【教宗】信徒，都已被我收拾掉了。另外，他的那些同伴，进来后开始觊觎这里关于力量的奥秘。就像是……怎么形容呢，对，一群苍蝇一样。”
    她的语声变得冰冷，吴拉维觉得周围的海水，也瞬间随着她的情绪充满寒意。
    环绕他的苍白月光都凌冽起来。
    “这让我看着感到十分不顺眼，苍蝇……总归是令人厌恶的东西。于是我便在收拾那些【教宗】小疯子的同时，顺便把他们也一起清理了。”
    啊……
    她的意思，是追进来的，整个威廉所属的那个反抗组织吗？
    “年轻的猎手，也许……我们还会再见的。”
    对拉维发出这最后一道语声后，瑟赫提斯开始加速摆动身躯，带起强烈的涡流。
    吴拉维的意识，立刻便被吸扯向那涡流漩转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