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二章 尘埃落定

    “乌兰，”君烈眸中尽是认真，他苦笑一声，面上全然没有了往日那般随性，“算计太多，这般活着太难。我们从来不是一条船上的人。”
    宫墙的花开得太拘束，只有边关的大风才能让他心旷神怡。本是桀骜自由身，与其这样被限制在条框之内、随时都有被算计的风险，不如卸去这身重担，快马逐风万里边疆。
    他被利用了太久，也做了太多的事，只留疲惫的躯壳，如今再不想去追究什么，也无力再与谁算计。
    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办法。
    乌兰紧咬下唇，一双美眸里满是愤恨。明明计划可以成功的，都是因为这个人……
    “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我要杀了你！”乌兰恼羞成怒，手里已经衔住了毒药。
    就算她的计划失败，君烈也别想好过！
    乌兰一下发力挣脱了身旁士兵的束缚，手里握着沾了烈毒的短刀藏在衣袖里，快步向着君烈跑去。
    不过遥遥几步距离，虞汀兰看得心中一惊，下意识站起了身，却骤然感觉手心一热。
    君无冥将她的手包裹在了掌心，另一手指不紧不慢轻叩着白瓷玉杯。
    君烈见着乌兰撞来，面色一沉。
    仅剩一步的距离，乌兰蓦地抬起双眸，眼神如同淬毒，藏在袖中的短刀亮出了锋芒。
    君烈只是略一侧身便轻巧避开这一记攻击，让乌兰挥了空向前倾去。
    他抬臂握住乌兰的手腕稍一用力便让她手臂发麻，紧跟着手也失去了力气，只听得清脆一声叮当响，短刀便落在了地上。
    君烈反手一扭将乌兰轻而易举制服，而后用力一推便有侍卫上前将其捉拿扣押。
    “你居然敢耍我！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没有对我真心过？！君烈，你不会有好下场的！”眼见局势已经是压倒性失败，乌兰气急败坏破口大骂，什么难听的词都往外丢，一双眼恶狠狠瞪着君烈。
    虞汀兰淡漠地看着她，回想起这人先前所作所为，又念着若不是君烈揭发及时，怕是又免不了一场闹剧。
    是该好好处理一下了。
    “无所谓了。”君烈则是回了她一个不冷不热的眼神，随后便扭过头不再看她。
    乌兰气恼地挣扎，无奈却再也做不出什么能构成威胁的举动了，任凭藏了一身毒也被侍卫紧紧压制无法施展。
    “将她关进天牢里。”君无冥不耐地一挥手，“让她安静一点，烦人得很。”
    那侍卫便抬手捂住了乌兰的嘴，将她拖下去，任凭她如何挣扎都毫无动容。
    乌兰无力地敲打抠挖着侍卫的手，但却无济于事，很快那一声声不甘的呜咽便消失在了房内。
    只剩下了三人，空气再度陷入沉默。
    虞汀兰看了一眼君无冥与她交握的手，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君烈，一时有话如鲠在喉。
    她思索片刻略清嗓子，刚要开口说话却见宫女俯身禀告。
    “皇后娘娘，小皇子哭闹得厉害，奴婢们哄了许久也不见转好，想来应该是想念娘娘了，还请娘娘去看看吧。”
    “乌兰哭了？”虞汀兰眉头一蹙，担忧的站起身，轻拍了拍身旁人的手，“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情况。”
    “放心去看看，这里有我。等我处理完事情就去看你和斯兰，等我。”君无冥松了手，一双含了温情的眸就这么注视她的背影离去，直到她消失在了视野范围之内，那一双眼才再度恢复了往日的冷冽。
    虞汀兰便随着宫女来到君斯兰的房间，而这边，君无冥与君烈二人再次陷入了沉默的氛围。
    君无冥高坐主位，手中把玩一只白瓷玉杯，漫不经心而锐利深沉。
    君烈坦坦荡荡立在他身前，目光不加掩饰，倒是少了几分平日里的焰气。
    “说吧，这次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君无冥单指轻叩桌案，发出不急不缓的响声。
    “我这还能有什么目的，这表现得还不够清楚吗？”君烈耸了耸肩，发出一声短促的苦笑，眉眼尽是无奈之色，“我要是真有什么想法，就不会把乌兰出卖给你们了。反正这王爷，我是一天也不想当了，还不如去边关来得潇洒，没有生前身后事。”
    他顿了顿，继续道：“只是真的觉得，这样的生活太没意思，也太不适合我。”
    “我想去边关，去看看真正的世界。将一身英勇放在需要我的地方，而非如今这般用处。”
    他是一匹自由自在的野马，适合在大草原、在大漠上无拘无束飞驰，而不是被困在狭小的皇权天地中无法施展拳脚，只能委曲求全，在算计被算计中夹缝存生，成为他人不择手段往上攀爬的工具。
    若是可以，他希望能成为边关的风。呼啸过茫茫的漠，没有阴谋诡计，没有勾心斗角，只有烈酒与明月，也无谓权势纷争，徒留赤心肝胆。
    若敌人来，便一战当关勇，守这大好河山；若是闲暇之余便快意策马，与将士一同放声歌唱。
    那才是自由的生活，那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君无冥注视着君烈这张熟悉的面容，此刻上面只有疲倦和伤感，往日的神采飞扬不再，不知从何时开始，眼里也掺入了世俗的浑浊，一颗心入了这龙虎局，便再难挣脱出来。
    面上毫无神情，但他的内心也轻叹一口气。
    作对了这么多年，倒是终于能走个尽头了。
    “我真的累了，便下旨放我去边关吧。”蓝衣的男子又笑了，没有平日的挑衅张扬，这样的笑他似乎是第一次见到。
    君无冥沉吟半晌，似乎也在斟酌着决定。不知过了多久，二人双双对视沉默，他终于是一音定了锤：“朕明白了。”
    “多谢了。”
    君烈放下了一口气，似乎是沉结在他心中的巨石被重重放下，了却了一个一直以来的心愿，又似从风去野，终得落定尘埃。
    君烈走了后，君无冥独自一人在位上静坐片刻，沉默地陷入阴影良久，不知何时起了身。
    该去寻汀兰了。
    乌鹊栖息枝头，红霞四散铺开在大殿的绒毯，鎏金雕花宫殿内散落好闻的馨香。
    黑靴踏过红毯，君无冥走上殿阶回到了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