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回到“现在” 5k

    深夜，迨暮院三楼西北角的厢房内，灯火通明。
    “还……还真是纯情魅魔啊？”听陆以北讲述完了莉莉姆的过往，沈白薇抬头看向陆以北，眼神中透着不可置信。
    在她的认知里，但凡涉及到魅魔，就算再怎么“纯情”，也不过是一种变向的，擦边的软瑟情，灾祸让她绘制这种题材的本子，肯定没安好心。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灾祸的故事却出奇的正经……
    只不过，莫名的有一点失望，就像是下了一整夜的《少妇激情大战小正太》，发现竟然是《葫芦娃》8K高清版一样。
    收回心神，沈白薇追问道，“然后呢？那位魔女，呃或者说最初的魅魔，带着她的眷属魔女，完成复仇后，去了什么地方？如果就在这个地方结束的话，总觉得有点没头没尾。”
    当然会没头没尾啊！因为这还不是真正的结局……陆以北想着，便继续开口道，“后来，她死了……”
    花了几分钟时间，她便把莉莉姆和她的魔女眷属们，遭到那些背叛者带来的灵能力者大军截杀，经历了惨烈的厮杀，最终心灰意冷，选择沉入红海，回归了“母亲”怀抱的经过，告诉了沈白薇。
    是一个很完整的怪谈起源的传说呢！有值得记载的价值……听完沈白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然而，就在她以为故事已经结束的时候，陆以北却再次开了口。
    “但是，她的故事并没有到这里就结束……”,
    “在她化作魔女之卵，沉入红海之后，又过了很久很久以后，一个天真可爱，纯洁善良的小姑娘，在红海之滨，拾起了那枚已经蒙尘腐化的魔女之卵。”
    “她发现了魔女之卵里寄宿的灵魂，感受到了那个灵魂的悲伤、愤懑、乃至对整个世界的敌视，她想要改变那个灵魂的想法，于是她带上了魔女之卵，背上行囊，踏上了旅程。”.
    “最后，在遥远的东方，奇迹之花绽放之处，小姑娘找到了，可以让魔女之卵中的灵魂安歇的地方。”
    陆以北沉浸在自己编造的故事结局里，回过神来，才发现沈白薇放下了纸笔，斜眼看着自己，目光不善。`
    “这故事的主角，该不会叫灾祸吧？你以为我听不出来吗？都要走了，居然还想在神国玉门里散布信仰，不愧是你啊灾祸，臭不要脸！”
    她是怎么敢说自己天真可爱，纯洁善良的？沈白薇想。,
    “……”陆以北语塞了几秒钟，下巴微微上扬，梗着脖子道，“你就说你画不画吧！不画，我可就不告诉你，我的情报来源了。”
    “你！”沈白薇咬了咬银牙，猛地转过身去，伏在桌前，笔尖在小本本上一阵疾走，“画！你散不散布信仰，跟我又没关系！”~
    不过……灾祸能薅神国玉门的羊毛，难道我就不能薅吗？
    回头我就留几页小本本给神国玉门里的人，让他们帮忙记录这一千多年里神国玉门内发生的事情……"
    能记一点算一点，总归是对权能强化有好处的！
    沈白薇从陆以北的“无耻”行径中得到了启发，最终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她一边想着，一边在小本本勾画着，十几分钟后，便将一幅草稿递到了陆以北的面前，“你看看，这样行吗？”
    不得不说，在修正了灵纹权能之后，沈白薇的画工也受到了影响，突飞猛进，笔记本内页纸上，穿着暴露，身材火辣的魅魔，媚眼如丝，仅仅一幅草稿，就让人看得有一丝血脉喷张。
    但，陆以北只觉得心脏绞痛。
    不是心理作用，而是真的在痛。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莉莉姆不满意沈白薇提交的作品，小手在桌子下面，狂拧她大腿一样。
    “当然不行！”陆以北急忙道，“你不要被刻板印象影响好不好？拿出一点你作为画师的创造性好不好？纯情懂吗？就是山岗上绽放的小花，忘不掉的白月光那种。”
    还真是个难缠的甲方！沈白薇翻了一下白眼，转过身去，伏在桌前又是一阵运笔如飞后，提交了第二套方案。
    这一次的笔记本内页上，出现了一位看上去十八九岁的少女，身着白裙，头戴宛如王冠的华丽花环，身姿亭亭玉立，容貌明艳照人，虽然形象仍停留在纸上，但仿佛隔着“次元”也能嗅到少女身上飘来的淡淡花香。
    心脏没有再次绞痛，陆以北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就按这个画！”
    沈白薇看了看陆以北，又看了看手中的草稿，歪了歪脑袋，“你确定？”
    这算哪门子魅魔？
    说是什么森林里的精灵，神的女儿，都有人信吧？
    美化自己权能相关的形象可以理解，但美化得太多，真的不会造成权能扭曲朝着奇怪的方向吗？沈白薇想。
    “非常确定！都跟你说了，不要有刻板印象了……”
    因为，这明明才是莉莉姆本来的形象啊！陆以北在心中补充道。
    “好吧！”沈白薇撇了撇嘴，冲着陆以北扬了扬手中的笔，“那我可开始画了啊！”
    甲方爸爸，总是会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通过方案，想那么多也没用，按照她的意思来，早点蒙混过关就行了！沈白薇想。
    见沈白薇工作热情高涨，陆以北便不再打扰，默默地退到了一旁，拿起纸笔，开始准备给龙镗的“秘籍”。
    按照她的设想，整本秘籍可以被分为《体术篇》、《咒式篇》、《炼金篇》、以及《实战心得篇》……
    《体术篇》把《太和君子剑图说》和司夜会的格斗技巧，挑一些塞进去就好。
    《咒式篇》除了司夜会的内部咒式，全塞进去也没问题。
    大蛇之神和蓝宜的记忆里，有很多炼金药剂的配方，挑一些简单易学的，放进《炼金篇》就好。
    陆以北在编撰“教材”这方面，还是很有良心的，不像是某些教材编撰者一样，仅凭一己之愿做出一些误人子弟的事情来，她挑选的炼金配方就算炼岔了，吃下去也不会毒死人。
    至于《实战心得篇》那就更简单了，那不是提笔就来？
    【《孙子·谋攻篇云》：知彼知己，百战不殆。是故与人交手前，调查对手的信息，做好充足的准备，非常有必要。】
    【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约架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优于偷袭，无准备的正面冲突，既没有天时，亦没有地利人和，最次之。】
    【《韩非子·难一》云：战阵之间，不厌诈伪。与人交手之际的欺诈，不算真正的欺诈，不会有损品格。】
    ……
    【最后一条，生命只有一次，害怕的时候，逃跑也没有关系！】
    写下最后一笔后，陆以北打量着自己的杰作，点了点头
    她非常满意。
    这样要是放在小说故事里，几乎可以算是主角的初期金手指了，搞不好足够支撑龙镗，变得强大到足够破开神国玉门的压制，去往下一个更广阔的“地图”开启新的剧情……
    ————
    陆以北和沈白薇编撰秘籍和纯情魅魔本的工作，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正午。
    虽然陆以北编撰秘籍，不过是把脑子里的东西，稍加筛选，誊抄在纸张上，只花了两三个小时，便宣告结束，但剩下的时间，她也没有闲着，一直在沈白薇的身边，担任眼光挑剔，言辞犀利的难缠的甲方角色。
    这是有可能会流传上千年的纯情魅魔本！怎么能粗制滥造？
    当然，这也不能完全怪陆以北，严格意义上来讲，她才是乙方，挑剔的是魔女之卵中寄宿的莉莉姆的意识，她也身不由己。
    而沈白薇，不过是乙方的外包……
    正午时分。
    当最后一笔落下，沈白薇身子向后一仰，瘫坐在了椅子上。。
    虽然她早就知道魔女种怪谈男女通杀，自己某一天有可能会沦为某个高等级魔女种的玩物，但是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魔女，以这样的方式，掏空身体。
    陆以北站在她身后，捏了捏她的肩膀，柔声道，“辛苦你了，这样一来，所有准备工作就结束了。”
    “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去一趟龙骧军大营，再去把纯情魅魔本安排好，晚一点，咱们在老地方碰头？就是之前从察宛寺逃走后，咱们一起藏身过的那座小茅屋。”
    “有关圣徒计划的事情，等回去了，我在与你细说。”
    “嗯。”沈白薇抬了抬眼皮，看了陆以北一眼，点了点头，便重新合上了双眼，明眼人看得出来她已经累坏了。
    让眼前陷入黑暗，聆听着灾祸离去的脚步声。
    等待了片刻。
    待到四周彻底安静下来，确定灾祸已经走远，沈白薇突然就睁开了双眼，眸中闪过一抹精光，像是诈尸一样，一个鲤鱼打挺，便起了身。
    灾祸在耳边的滔滔不绝，烦人是烦人，但是比起泰西斯实验室，对实验人员成熟的压榨体系，还差得远，怎么可能真的榨干她的体力？
    起身之后，她迅速地催动灵纹权能，召唤出小本本，翻到最后一页，小心翼翼地撕下了数页内页，然后快步离开了厢房。
    陆以北在神国玉门内，有交情不错的龙镗。
    她沈白薇在这里比陆以北“多”待了一百多日，虽然向来寡言少语，鲜与旁人接触，但也还是跟某些人有了一点交情。
    比如经常给她送饭的，夏怜卿的侍女，又比如跟她一起，在迨暮院大厅里，直面过谢二郎的陈龙……
    而现在，她便要去找这些人帮忙，强化她的权能了。
    ……
    “诶！你在这里啊陈龙兄弟？能拜托你一点事情吗？”
    “沈姑娘担忧所请，在下必当全力以赴。”
    “不不，没那么夸张，没那么夸张，就是一件小事儿而已……”
    于是，沈白薇就这样，找了一个要“编书记事”的借口，将几页笔记本内页，交托到了数名，与她关系还算熟识的神国玉门居民手中……
    ————
    傍晚时分。
    造访完龙骧军大营的陆以北和派发完笔记本内页的沈白薇，按照约定，相聚在了城南的小茅屋。
    曾经的小屋只剩下了一片废墟，土夯的房屋倒塌，围成小院的栅栏烧成了灰烬。
    在萨满王大军来袭时，虽然绝大部分部族勇士，都被驻守的龙骧军甲士，但还是有少量的部族勇士，在陆以北带来的恐惧刺激下，悍不畏死地翻越了城墙，潜入城中，在城南一带造成了规模不小的破坏。
    天色渐暗，两人站在小茅屋的废墟之中，对视了一眼，没有多余的交流，便直奔主题。
    “开始吧？”陆以北面无表情道。
    “嗯。”沈白薇点了点头。
    “好，我这就把奇迹之花的掌控权交给你。”陆以北道。
    “嗯……”沈白薇想了想道，“交给我之后，你就什么都不用做，只用死死抓住我的手就好。”
    “不需要提前联系一下怎么使用吗？”陆以北问。
    “不需要。”沈白薇白了她一眼道，“你忘了，我好歹也曾是奇迹教团长老的亲信了？”
    虽然，我曾经掌控的奇迹之花，都是莫名其妙的，从别人那儿“抢”过来的……沈白薇在心中补充道。
    “呃，把这茬给忘了。”陆以北挠了挠后脑勺。
    “来吧，给我吧！”
    说着，她便伸出左手，握住了陆以北捧着跳动着焰光的璀璨繁花，缓缓探来的小手，然后握紧。
    在无声无息间，繁花破碎，化作细碎的光点，沿着沈白的手臂，一路跳跃着，向上，最终在她的眉心之前，重新凝聚。
    奇迹之花掌控权的转移，比想象中要顺利得多……
    仿佛沈白薇的体内，有着某种力量，在吸引着奇迹之花那样。
    重新凝聚的花朵依然华丽璀璨，只是少了些许焰光，多了几分苍白的纸质感。
    白色纸花？怎么感觉有点晦气呢？陆以北皱了皱眉，按捺住了想说垃圾话的冲动。
    与此同时，感应到了奇迹之花带来的，从灵能到权能的微妙变化，沈白薇定了定神，默默地将灵纹运转催动到了极致。
    一瞬间，时间仿佛陷入了静止，耳边归于死寂。
    紧跟着，像是出现了幻觉那样，在死寂中，有异样的声音响起。
    细碎轻柔，又带着一丝莫名的厚重，令人心生安宁。
    仿佛是身处在被温暖阳光照耀的老书店里，隔着一排排书架，听见书店老板翻看那一本古书的声音。
    那翻书的声音，一开始频率很慢，大约一分钟一次，而后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快，半分钟一次，几秒一次，到最后，成了一片聒噪的高频杂音。
    那声音，让陆以北想起了她高考结束那天，返回学校，同学们聚集在操场上，背对着夕阳有说有笑，也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然后大家纷纷效仿，将书包里“欺压”了他们整整三年，又或是四年的书本，洒向了天际。
    近千名同学，成千上万本书籍，飞上天空，“哗啦啦”的落下，然后他们的青春就这样，在不知不觉间落下了一道帷幕。
    仿佛时间，被什么人悄无声息地，温柔的偷走了……
    等陆以北从短暂地回忆中收回心神，时无数半虚半实的轮廓，已经萦绕在了她和沈白薇的身旁。
    壁画、铜板、竹简、日晷、沙漏……如同沈白薇手中快速翻动着的小本本，凝聚而成的那样。
    无数跳动着璀璨光辉的奇迹之花花瓣，似有某种特定的轨迹一样飘飞着，与那些事物的轮廓一起，在她们的身旁交织成一道巨大的屏障，将岁月之蛇权能具象而成的怪蛇，隔绝在外。
    怪蛇身躯之上，覆盖这苍白的纸张，硕大的头颅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暴力按压着那样，伏在地上，眼神怨毒。
    在它的身后，更远的地方，千年前神国玉门的天光正在变暗。
    虽然没有太阳，但却如同夕阳西下那样，配合着沈白薇手中翻动的书页，以极快的速度，由绯红转为靛紫，最后滑向黑暗。
    就在视线里的天色完全陷入黑暗的瞬间，无数漆黑凌乱的线条，从天而降，如同一大团墨汁，坠在了水晶球上那样，吞没了屏障之内的两人。
    下一刻，环绕在屏障之外的奇迹之花花瓣，焕发出耀眼金光，与漆黑凌乱的线条碰撞在了一起。
    无声无息间，剧烈的冲击骤然迸发，直击灵魂，两人顿时像是陷入了沉睡那样，失去了意识。
    然后。
    时间开始转动，岁月改换，开始回到“现在”……
    ————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只过了几分钟，又漫长得好像真的历经了千年，沈白薇的意识终于恢复了少许。
    灵能剧烈消耗带来的虚弱感，让她感觉昏昏沉沉的，像是没有吃饭，连续睡了一整天那样，四肢僵硬冰冷。
    紧跟着，还不等她完全苏醒过来，便听见耳边传来了灾祸的咒骂声。
    “淦特么的虹辩！我好心帮忙，你居然给我挖坑？！”
    闻声，沈白薇猛地惊醒了过来，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便看见了浑身笼罩在一片金光中，捶胸顿足，气急败坏的陆以北。
    那副模样，跟初代奇迹圣子被奇迹教团唤醒时，颇有几分相似……
    呵！我就知道，人家虹辩和尚，会有那么好心，白白的把奇迹之花的交给你？
    这下被坑了吧？活该！沈白薇心中冷笑着，双手撑着身体坐起来。
    然后。
    她便看见了自己，同样金光璀璨的双腿。
    沈白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