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此言出，席上众人都纷纷吃惊。
    有人忍不住道：“常娘子不收徒，你是怎么让她教你的？”
    白沁雪心中得意，却不能说出实情。她总不能说，自己金钱开道，砸了许多重金才让人指点一二。
    于是，她含糊道：“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常娘子见小女有十足的诚意，所以特地破例指点了小女。”
    庞贵妃点头：“肯让常娘子破例，便是你天赋不错。”
    白沁雪越发谦虚，只说不敢。
    庞贵妃对众人道：“那就欣赏下常娘子徒弟的舞姿吧。”
    于是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中，白沁雪换了一身清亮舞衣跳了起来。旁边有琴师弹琴助兴。
    纪昭依旧笑笑瞧着，看不出半点嫉妒。
    身边的崔四小姐突然冷笑一声：“常娘子是不收徒的。也不知道她这个徒弟是怎么来的。”
    陈家小姐奇怪：“你怎么的知道？”
    崔四小姐：“我怎么不知？我母亲在我小时候曾登门过，常娘子一口拒绝。”
    张家小姐脸色也不太好看：“是，我姑母也带过我表妹去。但，常娘子说了，她这辈子不想教授徒弟。”
    底下几位世家小姐们议论起来。
    纪昭听了几耳朵，这才明白她们为何生气。
    大概是常娘子恃才傲娇，从不肯收徒弟，特别是对高门贵女更是拒绝。那些被拒绝的高门贵女学不到舞技，心里便有了怨恨。
    她们家世好，财力雄厚，都不能打动常娘子。
    若是常娘子这辈子真的不收徒弟了，那便是全了她清高的名声。
    但偏偏这个时候白沁雪跳了出来，还口口声声说自己就是常娘子的徒弟。
    这不是打在座所有贵女的脸面吗？
    哦，她们都学不成，就只有名不经传的乡绅之女学到了。
    那不是证明她们不如白沁雪？
    想通这点，纪昭嘴角越发压不住——好戏开始了。
    果然，白沁雪一曲跳完，除了庞贵妃和三皇子萧钧外，其他人兴趣寥寥。
    崔四小姐第一个发难：“敢问这位妹妹，真的是拜在常娘子的门下吗？”
    白沁雪擦着跳出来的热汗，十分谦虚：“常娘子指点过，在我心中常娘子便是师父。”
    “既然没有拜师，就不算是师父。”崔四小姐声音傲慢，“不然随便一位青楼姬子得了常娘子的指点，难不成也是她的徒弟？”
    白沁雪听了，脸色白了。
    常娘子早年是清官，在青楼中跳过舞。虽然赎身后已经不进青楼了，但终究是身份上有污点。
    崔四小姐不客气这么类比，便是将白沁雪和青楼那些女人做对比。
    羞辱，妥妥的羞辱。
    白沁雪惨白着脸退了下去。
    大夫人坐立难安，想要辩解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她万万没想到，让白沁雪精心准备了这支舞，还冠上常娘子的名头，竟然还会被达官贵人挑刺。
    一挑，还挑得那么严重。
    这不亚于在郭国夫人宴上评价白沁雪诗词“过于堆砌”的后果。
    没有高门做靠山，白沁雪寸步难行。
    庞贵妃笑道：“崔丫头年轻好盛，倒是有几分像本宫年轻时。”
    崔四小姐：“小女不才，若是能像贵妃娘娘万分之一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庞贵妃微微一笑：“都有赏。”
    崔四小姐得意拿了赏赐，笑着回了席上。
    有了高门贵女们抱团的打压，其余官宦之家小姐们的才艺就显得十分稀疏平常。
    纪昭看了觉得很有趣，又很警惕。
    前世她没经历过这些勾心斗角，总是流于表面看着她们争斗。现在看来世家门阀连成一气，联手封死了寒门的出路。
    不仅仅是科举，还有联姻。
    在她们眼中最要提防的就是白沁雪这种出身不高的寒门之女。
    这种女人想要攀附高枝，难如登天。
    鸡蛋里面都给你挑出骨头来。
    纪昭借口更衣，退了下去。
    她到了园子后面，问了人后慢慢朝着歇息的茶歇室而去。
    她在一处假山阴凉处看见了正在哭的白沁雪。
    她穿着舞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身边的丫鬟芳菲正在安慰她。
    纪昭站在阴影处，偷听。
    白沁雪：“明明我跳的最好，那崔家的小姐为什么不承认？”
    丫鬟芳菲：“小姐别哭了，哭肿了脸一会回去还会被人笑话。”
    白沁雪：“那我就不回去了。”
    丫鬟芳菲叹气：“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躲在这里。”
    白沁雪：“要不你去找大夫人问问，我该怎么办？还有，帮我拿另一套衣服来。”
    丫鬟芳菲只能答应，嘱咐她不要乱跑。
    等丫鬟走了，纪昭瞧见白沁雪还坐在那边抹眼泪。
    她悄悄摆了摆手，与丫鬟晚意走远了。
    晚意叹气：“说起来，表小姐有时候还挺可怜的。辛辛苦苦跳了一支舞，还被人说成那样不堪。”
    纪昭并不反驳。
    现在的白沁雪的确是可怜，只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不会轻易同情。
    因为白沁雪还会作妖。
    果然，过了一会儿，她看见白沁雪从假山后起身，四处张望一会儿提起裙摆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晚意刚才还同情白沁雪，见她生龙活虎地跑了。
    她吃惊张大嘴：“她，她去了哪儿？那个方向……那个方向不对。”
    纪昭及时捂住她的嘴：“今日一定有好戏。等着吧。”
    她到了茶歇室里，让晚意守着门口，如果有人来了就说她睡着了。
    等安顿好了，纪昭换了一身男子衣服，悄悄从窗户翻过跑了。
    ……
    丫鬟晚意守着房门，过了一会儿，有人前来。
    “大小姐怎么还没去席上？大夫人找呢。”
    晚意：“大小姐早起犯困，正小睡一会儿呢。”
    下人又道：“大夫人那边怎么回？”
    晚意：“你真是有趣。我都说了，大小姐睡着了。难不成现在喊了大小姐起来去席上？”
    下人只能离开。
    又过了一会儿，又有人来。这次端来了一碗冰酥烙。
    “大夫人担心大小姐，特地让端来这碗点心。你开个门，我放下就走。”
    晚意恼了：“你放下就行。大小姐正在睡觉，你进去万一惊扰了大小姐怎么办？”
    那人却十分固执：“可是大夫人要我亲手送给大小姐。若是没见着大小姐，我是要吃罚的。”
    晚意怒了：“你这人怎么这么犟？大小姐要是被打扰了，到时候一样罚你。”
    那人始终不肯走，絮絮叨叨就是要进屋。
    里面有传来纪昭的声音：“困死了，谁在外面吵？”
    晚意听了这声音，立刻道：“是大夫人身边的人，要给大小姐送点心。”
    纪昭：“放下就行。”
    下人：“大小姐，但大夫人说得看着大小姐用了才行。”
    纪昭的声音带了恼怒：“什么东西非要我用了？罢了，我不和你一般见识，你进来，放下就走。大夫人怪你，我自会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