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这地界，有点邪乎

    李世民目光从布告上挪开，看向前头的街道。
    街两边的房子，大多是土墙草顶，看着不咋样，但收拾得还算利索。
    路面上挺干净，没见着乱扔的垃圾和马粪。
    街上走动的人，穿的也普通，粗布衣裳，可脸上没那种蔫头耷脑、愁眉苦脸的样子，走路也快当些。
    路边有些铺面还亮着灯，能听见里头有人吆喝、说笑，有点人味儿。
    这地方，跟他一路过来看到的那些死气沉沉的县城，不一样。
    不是多气派，就是……整齐，干净，透着点活气。
    马车在平道上走着，轱辘声响得匀称。
    李世民往车厢壁上一靠，把眼睛闭上了。
    马车轱辘一进城门洞，李世民掀开帘子，盯着车轮下的地面。“这路……怪得很。”
    车轮滚过去，声音闷闷的，一点不颠。
    杜如晦也探头看：“是平，没见过这种路面，灰白色的，没缝。”
    车刚停下，街边暗处呼啦围上来七八个人，堵在车前头。
    “客官！客官！刚到吧？要向导不？”
    “找我老马！房源县活地图！”
    “我腿快，带您逛好吃好玩的！”
    人声吵吵嚷嚷。
    李世民皱了下眉头，抬手往外挥了挥：“不用。”
    一个黑脸汉子往前凑：“客官外地来的？‘向导’就是本地人带路，给您讲讲风土人情，指指铺子馆子，省得您抓瞎。苏县尊定下的规矩，给外来客商行方便。您看我老马咋样？一天一两银子辛苦钱，带您看个透！”
    李世民看了杜如晦一眼，杜如晦也看着他。
    李世民冲外头那个黑脸汉子点了下头：“行，就你。”
    那汉子咧嘴一笑：“得嘞！客官放心！我叫马老三，您叫我老马就成！”
    尉迟恭带人找客栈、停马车去了。李世民和杜如晦跟着马老三在街上走。
    马老三指着前面：“客官您看，这是新修的市集，白天人多，卖啥的都有，吃的穿的用的，还有西域货！”
    街面看着干净，两边铺子是土墙，但也整齐。
    马老三又指街角栅栏围起来的空地，挂着“停马场”牌子：“这就是停马场。以前车马乱停，占地儿。苏县尊来了，划了几块地，专门停车，派人看着，收点小钱，省心！”
    李世民点点头，看着那牌子。
    忽然，巷子里冲出个骑快马的小伙子，穿着蓝短褂，背个小包，“嗖”一下就过去了。
    马老三喊：“哎！慢点！”
    那小伙子扬扬手，没回头，跑远了。
    杜如晦问：“那是？”
    马老三说：“哦！‘风火小哥’！苏县尊弄的新行当！帮人跑腿送信送饭送货的！快得很！城里铺子都用他们！”
    马老三问：“客官饿了吧？想吃啥？咱们这儿有火锅，还有叫‘牛排’的，西域做法，香！再来碗奶茶，舒坦！”
    李世民和杜如晦互相看看，没听过这些名堂。
    李世民说：“行，带我们去，就吃你说的那个。”
    马老三把人带进个小铺子，门脸不显眼，里头人声鼎沸，一股热气夹着辣味儿扑出来。一个系着围裙的妇人麻利地过来：“客官几位？里边坐！”
    马老三找了个桌子坐下，冲那妇人喊：“老板娘！锅底要一半辣一半不辣的！好羊肉先来两盘！再来一盘那啥‘牛排’！配几个下锅的菜！三碗热奶茶！”
    没多会儿，一个中间有隔断的铜锅架在桌上，底下炭烧得红旺。薄薄的羊肉片、切得厚实的牛肉块、绿油油的青菜、白嫩的豆腐，一样样摆上来。三碗冒着热气的奶茶也搁在手边。
    李世民拿起碗，学旁边桌的人，对着碗口吹了吹，小心地抿了一口。  他停住，又喝了一口，眼神看向杜如晦。
    马老三眼睛亮晶晶的，夹起一片羊肉在红汤里涮了涮，放到李世民碗里：“客官，尝尝这个！得蘸麻酱才够味！”
    李世民拿起筷子，夹起羊肉，在麻酱碟子里滚了一圈，放进嘴里嚼了几下。  他眉毛抬了一下。  又夹起一块牛肉，也吃了。
    过了一阵，李世民觉得额头有点热，扯了扯领口。  他放下筷子，端起奶茶慢慢喝着。
    眼睛看着桌上的锅子，又朝窗外扫了一眼，手指头一下一下敲着桌面。
    回到客栈房间，尉迟恭他们都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李世民和杜如晦两个人。
    李世民声音沉下来：“克明，我想见见那个苏沐。”
    杜如晦像是早就料到：“陛下是想？”
    “用商人的身份，隔着一层，怕是看不真切。”李世民在屋里走了两步，“房玄龄在那儿，正好有个由头。”
    他停下脚步，看着杜如晦：“你找个人，去给房玄龄送信。就说他有个老朋友，叫‘济安’，姓李，从长安来了，想见见他。  让他安排一下，请那个苏县令一起吃个饭。”
    李济安，是他年轻时候用过的名字。
    杜如晦立刻明白：“陛下是想用房公老朋友的身份，去接触苏沐？”
    “对。”李世民点点头，“这样既能藏着身份，又能好好看看这个人。  我倒要看看，这个苏沐，到底是啥样的人物。”
    李世民手指在桌上点了点，下巴微抬：“告诉房玄龄，就说他老朋友李济安来了。这人嘛，家里有点钱，爱四处看看，人挺好说话，就爱打听个新鲜事。”
    杜如晦躬身：“是，臣这就去安排。”他转身快步出了门。
    县衙，房玄龄正听苏沐说着堆肥场的新进展，时不时点点头。一个小吏匆匆进来，走到房玄龄身边，悄声说了句什么，递过一张折好的纸条。
    房玄龄接了纸条，手指捻开。他低头扫了一眼，拿着纸条的手停在半空，一息功夫没动。
    李济安？
    他把纸条对折，再对折，塞进袖袋深处。再抬起头看向苏沐时，他端起旁边的茶碗，喝了一口水，才开口接苏沐刚才的话头，只是声音略微慢了半拍。
    那位……跑这儿来了？用这个名头？
    他目光落在苏沐年轻、带着点兴奋的脸上，端着茶碗的手稳稳当当。
    “苏县尊，”房玄龄打断苏沐的话，语气还是慢悠悠的，“我有个老朋友，叫李济安，最近正好到这边来玩。  我想做个东道，请他吃顿便饭，不知道县尊有没有空，一起热闹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