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端午前夕

    日子一转眼，便到了永安九年的五月初四。
    这半个月来，别的妃嫔都在置办端午宫宴上的所穿所戴，灵犀却将保和殿的里里外外，从布置，到位置的安排看了不下十遍。
    为的，就是确保在端午那日的宫宴能顺利进行。不求别出心裁，只求中规中矩不出差错。
    五月初四上午，在保和殿最后一次查看回来，灵犀的心情畅快了。
    坐在竹榻上，灵犀喝着爽口解暑的凉茶，笑道，“人人都眼馋后位，人人都想协理六宫，可却没有人能看到这后面的辛劳。只是一次宫宴便是如此的费心了，就更不用提一年大大十数次宫宴，再加上那些子杂七杂八的事儿了。”
    巧竹手中拿了一把美人面的玲珑扇，一边给灵犀打扇一边笑道，“娘娘，只有您这样辛劳。以前朱氏在时可未曾像您这样亲力亲为，就连柔贵妃着手准备宫宴，也是没有如您一样的用心。她们都是将这些事分配给下面的人去做，自然有人去监工，等到宫宴的前一天，再过去瞧一瞧也就完事儿了。”
    灵犀一笑，点头道，“是了，是我太重视了。”
    “劳累些也是值当的。”荷叶手力道适中的掐在灵犀酸痛的肩膀之上，打趣道，“太皇太后夸您一句，就抵了您这些日子的辛劳了。”
    “那自然是，”灵犀伸手从巧竹的手中拿过团扇，一边扇风，一边道，“她老人家越疼我，我越不想让她老人家失望。”
    正着，含烟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手中捧着朱红色木制托盘的宫女。
    走到灵犀面前匆匆一福，含烟道，“娘娘，您快试试这些子新衣吧，明日就是宫宴了，别家的娘娘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您可别连一件合心的衣服都没有呢。”
    荷叶看含烟一脸的焦急，噗哧一声笑了，道，“娘娘，您看含烟，一脸的怨气。”
    含烟闻言，抬头对荷叶做了个鬼脸，道，“这新衣宫闱局都已经送来七日了，娘娘一直都没时间试穿一下。眼见着娘娘忙完正事儿了，快忙忙自己的‘私事’吧，要是有不合适的地儿，有今个儿晚上的时间，奴才熬傲夜也就改过来了……”
    巧竹在一边帮腔，道，“就是就是，娘娘，您也快忙忙自己吧。别您费心费力将宫宴置办好了，最终却让别人抢了风头。”
    灵犀放下手中的玲珑扇，挑眉道，“还能抢到哪里去？现如朝中无后，我是贵妃，位置是离皇上最近的。只要有这一点就足够了……”
    是这样，灵犀还是起身走向了寝殿，去试穿出席宫宴时要穿的服饰。
    灵研殿外，安婉左手抚着脸急步进来，脸上面容哀戚，眼中露出一丝恨意。
    含玉扶着安婉的右手，低着头，不听不看不，只当一个哑奴一般。
    在安婉就要踏上灵研殿回廊的一刻，五公主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婉贵嫔……”
    安婉转身去看，身着水蓝色罗裙的五公主已是走到了她的面前。
    安婉在嘴角扯起一丝牵强的笑，柔柔的出声道，“五公主来给叶贵妃请安吗？”
    五公主点点头，对安婉笑道，“慕儿一早起来娘就出去忙了，这会子刚回来。婉贵嫔也是来给娘请安的吧。”
    安婉点点头，身子一侧，道，“五公主先请。”
    五公主也没客气，提起裙摆迈过了高高的门槛。在殿内站稳后，对安婉回眸一笑，道，“婉贵嫔要心些，灵研殿的门槛儿有些子高。”
    安婉刚抬起的右脚顿在了半空中。她抬头愣愣的看着五公主，竟然从那五公主那孩童般的笑上，看出了别样的含意。
    一时间，安婉竟觉得灵研殿这条自己每天都要迈过几次的门槛，此时是如此的难以跨过。
    五公主弯弯的柳眉一挑，奶声奶气的催促道，“婉贵嫔，你不进来吗？”
    安婉将右脚在地上，放下提起的裙摆，抬对五公主笑道，“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些子事儿，眼下要去办一下，就先不进去给叶贵妃请安了。”
    五公主长长的哦了声，稚气的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笑道，“那婉贵嫔快去办事吧，耽搁了就不好了。”
    着提起裙摆，跑着进了灵研殿的内殿。
    安婉站在回廊上，几个呼吸后转身下了回廊，向灵研殿外急步走去。
    五公主站在内殿的竹榻上，看安婉的背影消失在灵研殿拐角处的垂花拱门处，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
    转身跳下竹榻，她对从内殿中出来的巧竹道，“巧竹，和娘我来过了，我再出去玩一会。”
    罢提起裙摆跑了出去，如一阵风一样。
    灵犀从寝殿中出来，一边整理绣了栀子花的粉色衣襟，一边抬头对巧竹疑惑的道，“我好像听到五公主的声音了，怎么不见人呢？”
    “的确是五公主。”巧竹抬起手挠了挠额头，回头对灵犀道，“她让奴婢和娘娘她来过了，然后一溜烟儿似的跑了出去……”
    灵犀向灵研殿的院子里眺望，美眸扫到了五公主跑出去的身影，笑嗔道，“真是越来越没有公主的样子了，我是不太宠着她了？”
    跟在灵犀身后出来的荷叶连连点头，道，“别人殿里的公主身边都跟着六个或八个的宫女嬷嬷，随时注意言行学习礼仪。偏咱们的五公主不一样，往哪儿跑就往哪儿跑，礼仪和刚来灵研殿的时候，真是差了太多了……”
    灵犀讪讪一笑，语气里有了些辩解的味道，“五公主才六岁，正是爱玩的年纪，不能让那些条条框框的束缚了她的天性。再五公主是知礼仪的，在人前的规矩分毫不差。只是平日里爱玩了些……”
    巧竹点头，“那倒是，五公主在人前的礼仪真是挑不出一点的错处，就连教习嬷嬷也，五公主聪慧的很，教什么东西一遍就会，从来不会教习嬷嬷教第二遍。”
    坐在竹榻上，灵犀柳眉得意的挑起，“当然聪慧，我的女儿能不聪明吗？”
    那口气，那神态，仿佛五公主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一般。
    三人正着话，便见五公主又风风火火的从灵研殿外跑了回来。一跑进内殿，五公主就扑到了灵犀的怀里，笑得极其甜腻，“娘，慕儿出去玩儿看于贵嫔带着九皇弟在御花园中晒太阳。九皇子好好可爱啊，娘，您什么时候给慕儿添个皇弟？”
    灵犀从荷叶的手中接过素净的白棉帕，轻轻拭去五公主额头上的汗珠，笑道，“慕儿不是有五皇弟吧，怎么还要皇弟？”
    “五皇弟长大了嘛。”五公主坐正了身子，靠在灵犀的怀里，道，“听教习嬷嬷，五皇弟五岁的时候就要到学中去学习了，那时娘会比现在更忙，就没有人陪慕儿玩了。”
    灵犀眼眸一动，伸手捏了下五公主的鼻子，笑道，“慕儿可以去找九皇弟玩啊，还有七皇弟八皇弟，慕儿还有个七皇妹哦，这么多人怎么会没有人陪慕儿玩呢。再慕儿大了，要学的东西也很多，怎么能天天想着玩呢……”
    五公主牵起灵犀细嫩的手，用自己的手比灵犀的大手，道，“慕儿可以边玩儿边学，别宫的皇弟皇妹是好，可到底不住在一起，也不方便……”
    “人鬼大，你要求还真是多……”
    正着，便见安婉扶着含玉的手从殿外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眼中闪着自信的光，与先前的一脸哀戚截然不同。
    灵犀看了诧异，在安婉给她请完安后，笑道，“你今个儿遇到什么高兴的事儿了？”
    安婉抬眸看了眼灵犀，脸上的笑容变大，回道，“高兴的事儿没遇到，是遇到了一件闹心事儿。”
    五公主懂事的从灵犀怀中下来，奶声奶气的道，“娘，慕儿去找五皇弟玩了。”
    完福了一福，转身出去了。
    五公主的身影跑出去后，灵犀回眸对安婉道，“既然是件闹心事儿，你怎么还这样高兴？”
    安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强忍着心中的兴奋，道，“我今个儿出去，在花园中遇到月宝林和颜美人了。她们看我是好欺负的，便在话里话外我是无盐之姿……”
    灵犀微微点头，示意安婉继续下去。
    “本来我想忍了。”安婉挑起柳眉，兴高采烈的道，“可我一想，如果这是叶贵妃您，您肯定不会忍。所以我就回到御花园，以贵嫔的身份罚月宝林在御花园的青石子路上跪两个时辰……”
    灵犀看向安婉的眼中露出一丝惊艳，笑道，“婉，我没想到你会反击回去……”
    “我也没想到……”安婉双眸盈盈的，道，“看着月宝林在我眼前跪在那一刻，我心里痛快极了。”
    “先别急着痛快，”灵犀轻轻拍了拍安婉的手，道，“你现在不能痛快，她们欺负你，你要很伤心很伤心才对……”
    安婉如开了七窍一般，站起身对灵犀福了一福，笑道，“婉受教了，婉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