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颗柠檬

    “你们开她的车子回去吧，我先把她送回去。”沈迹说着，就带着哭的哽咽的女孩子往自己的车上走，帮她打开副驾驶的门，又帮她系好安全带，这才又对着宁盟两人道：“多谢你们了。”
    “沈教授客气，”宁盟礼貌笑了笑，“那么片片就麻烦您了。”
    “不麻烦。”沈迹只留下三个字，就上了车子，离开了。
    “走吧？”目送着他们离开，韩江遇甩了甩自己手里的钥匙，“还杵在这儿干什么？”
    “不对劲。”宁盟微微蹙眉，看向韩江遇，“没有人告诉沈教授我们来了这里。”
    此话一出，细思极恐，韩江遇只觉得脊背发寒：“那要不要追上去？”
    唐一片可能会有危险？
    宁盟摇摇头：“不需要，沈教授不会伤害片片。”
    她抬起步子：“走吧，回家。”
    唐一片坐在沈迹的副驾驶，心里面却没有一丁点儿雀跃，怀里的lucky像是累极了，闭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而她自己则是眼眶红红的，一副哭过的样子。
    沈迹的车开得很稳，他看了一眼委屈巴巴却又不敢说话的女孩，心里知道她一定是有些自责和愧疚，毕竟自己将lucky交给她，结果却出了这样的问题。
    思索了片刻，沈迹开口：“lucky看起来是拉布拉多，其实只是一只杂种的狗罢了。”
    唐一片看向他，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啊？”
    “lucky本身并不昂贵，我养着它，仅仅是因为，在我最落魄的时候，全世界只有它陪着我。”沈迹缓缓说着他的过去，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云淡风轻，没有一丝感情。
    “考上了研究生，却没有读研的钱，甚至没有在学校住宿的费用——很可笑吧？学校一年才几百的住宿费我却一分也拿不出来。可是我知道我必须得上学，所以我选择在学校附近的饭店打工，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那里管吃管住。”
    他说着，却也很专注地开车：“我一直受导师的喜欢，是导师的重点培养对象，甚至博硕连读的资格也将是我的，可能正是因为如此，才一直遭到别人的排挤。”
    “我的那些所谓的同学，在知道我在那家饭店打工的时候，就三番五次过去，挑我的毛病，故意给我用绊子，甚至故意把头发放到昂贵的牛排上，诬陷是我的头发。”
    唐一片的眸子闪了闪，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红了的眼眶又浸满了眼泪。
    “那是顶级的日式和牛，仅仅一块就要好几千，老板因此损失了很多，便罚我在饭店的后巷子里刷盘子，做苦力。可是那群人不依不饶，竟然大老远去后巷找我，谩骂也好，诋毁也罢，我根本没有理会，因为我知道，我那个时候，没有本事反抗。”
    “可是我没想到lucky，我与它的缘分仅仅在于，我曾经在倒垃圾的时候，把它能吃的剩饭剩菜给了还在流浪的小狗，没想到那天，它竟然为了我去撕咬那些人。”
    “我知道我应该阻止，可是我没有，但是lucky那么小，那个时候甚至还不到一岁，被他们一下子就摔到了地上，呜呜地发出可怜兮兮的声音。我以为它会放弃的，真的，可是我真的没想到，它又起来了。”
    “后来，我就收养了它，为什么叫它lucky呢？因为那天过后，饭店里的监控视频不知道怎么被传到导师那里，那几个人，原本是研究生啊！却因为嫉妒和无脑，被劝退了。所以不管怎么轮，怎么比，保送博士的资格就一定落到了我头上。也是因为有了它，我才开始渐渐有了我的一切，是它带给我了幸运。”
    唐一片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沈教授……”
    “沈迹。”他强调了一句，“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叫我的。”
    “可是……”
    “不需要可是。”路灯的光照进了车子，却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片阴影，“你会发现，风光无限的人背后，可能会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那段时光肮脏、黑暗，充满恶毒和厌恶，而你眼前这个看似风光无限的沈教授，也其实不过是一个，没有过去的可怜人罢了。”
    “怎么会！”唐一片下意识反驳，“没有谁天生就要被他人怜悯，谁都有成为强者的资格，而且沈教授……沈迹，你已经是很多人仰望的存在了，你……”
    她还没说完，沈迹的车子就停到了路边。
    外面有风在动，路边高大的挂铃木那仅存的叶子发出了“刷刷”的响声，车子前面一片光明，可她却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声音低沉，一字一句地问道：“那么，你愿意和我并肩吗？没有仰视，不必高看，只需要站在我身边，就好。”
    唐一片的眸子里动了动，有些吃惊，更多的却是惊喜，她愣了片刻，刚要开口，就听到沈迹继续道：“我身后的黑暗，你会害怕吗？”
    唐一片眸子里的光暗淡了下去，沈迹自嘲一笑，的确啊，那么不堪的过往，那样黑暗的过去，她只是了解了冰山一角，可是即便是冰山一角，从小生活在阳光下的人，也是不会适应的，更是不会喜欢的。
    不再期待答案，沈迹眸光微凛，果然即便是光芒，在照亮过他一次之后，也不会再有第二次。他这样的人，怎么配有人和自己一路呢？
    伸出手按住钥匙，沈迹刚要发动车子，自己的手就被一只比自己小了几号的手握住了。
    有些诧异，更因为即将到来的预期的事，沈迹甚至鲜少的有些激动，唐一片握住他的手，声音亮亮的：“别启动车子，要不然，我亲不到你了。”
    话音刚落，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就有柔软温暖的什么东西轻轻印在了他的脸颊上，带着些许的温热和湿润，就好像世界上最柔软的东西，在他的脸上轻轻划过。
    “我盖章了，沈迹，”她往前凑了凑，路灯的光刚好将她照亮，“以后，你就是唐一片的了。”
    过了许久，沈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颤颤的、沙哑的，却是一个“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