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颗糖

    唐禹凭借着一腔浮躁和轻狂骂完，才发现司喃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身后, 脸上表情十分复杂。
    气氛顿时尴尬到了极点, 三个人脑子里转着不同的想法。
    这男的骂我渣, 还我玩弄司喃, 搞的自己什么都知道…所以他跟松鼠到底是什么关系！
    妈的, 想打架。
    ——来自付修
    早知道跟唐禹弟弟解释清楚了，他不知道误会了什么事情, 居然堵在门口跟付修吵起来…还有玩弄这个词听起来真糟糕，我有被玩弄过吗？
    好像还真有，捏脸啊, 摸头啊，戏弄什么的…而且付修太聪明了, 总设计自己。
    未来男朋友每天都在套路我, 真是绝望。
    ——来自司喃
    喃姐什么时候过来的？她怎么一脸受伤的表情？
    还有那个渣男付修态度实在太差了, 好像看到喃姐和自己很不耐烦的样子。
    这两个人平时相处一定是喃姐死命倒贴, 付修爱理不理…
    ——来自把司喃脑补成白菜的唐禹
    三个人中脑内想法最贴近现实的司喃率先回过神来, 跑到两人中间，先接过唐禹手里的竹篮，敷衍地打发他, “辛苦你来送东西了，阿姨的花馍做的还是那么漂亮, 谢谢啊。没什么事…”
    你先走吧, 走的越快越好。
    唐禹听出这话外的意思, 顿时更难过了。
    喃姐一定是为了袒护渣男, 所以才想让他快点走，不想被人看到自己让付修欺负的样子。有可能那个渣男还打她，骂她，不给她饭吃…
    唐禹的脑补歪到了外太空。
    站在他们对面的付修虚虚眯了下眼睛，周围泛起一股子浓重的柠檬味。
    家里养的松鼠要翻天了。
    他还在这儿站着呢，就敢跟别的男生拉拉扯扯了，欠收拾。
    司喃瞥见付修捏了下拳头，立刻推搡着唐禹，“你快回去吧，替我给阿姨声新年好。”
    “喃姐！”唐禹委委屈屈叫了声，可又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质问。
    而且万一激怒了付修，等自己去上学，两个人私下相处的时候…唐禹默默在脑内设想了一出大戏，扭过头悲愤地瞪了付修一眼，越过他回到自己家里。
    司喃抱着竹篮，偷觑着付修脸色，觉得情况不太乐观。
    她把竹篮放到院子的石台上，走过去扯了扯付修的衣袖，“你也看到了，他是我邻居，平常经常走动，所以别乱想啊…”
    “邻居？”付修磨了磨牙。
    这两个字听起来普通，其实大概等同于‘青梅竹马’‘两无猜’了。
    “认识多久了？”付修冷冰冰的问。
    司喃识相的坦白从宽，“不太久，也就十几年吧。”
    果然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十几年吧，这根本是从娘胎出来就认识吧！
    付修脸色更冷了。
    “我就是把他当弟弟，真的！”司喃做发誓状，“他对我是有那种意思，但是我已经拒绝了，你别气了…”
    “真的？”付修问。
    “嗯，真的！”
    付修总算是压下自己心中那点火气，既然已经拒绝了，那就不用再多打一架。
    “你今天怎么来了啊…”司喃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睡衣，压根都没有收拾，“都不早点告诉我。”
    “就顺便过来看看。”付修帮她整理好乱蓬蓬的头发，“去换衣服吧，我们出去玩。”
    “好！”
    新年里到处张灯结彩，司喃洗漱完毕，跟孟娴打了招呼后，抽出整个上午时间陪闹别扭的私人家教付修逛街。
    对比孟娴既欣慰又担忧。
    欣慰唯一的宝贝女儿解决了终身大事，现在都跟两口似得，准备一起买年货了。
    但这个解决的时间实在有点早呀…
    他们所在的这个城市挺，能逛的地方没多少，就只有市中心的几条街。
    现在年关将至，所有人都聚在那几条商业街采办年货，导致唯二两条通往市中心的公交线路都满员了。
    付修和司喃站在车厢内，被挤到一个角里。
    司喃有些站不稳，差点摔倒。付修连忙拉了她一把，将她紧紧护在怀里。
    “早知道要来逛街，我应该开车来。”前后左右都是人，挤得付修像是快要爆炸的摔炮，又不好发泄，“人太多了。”
    “现在提倡节能减排，你不要几步路就想开车。”司喃从生活在这个城市，已经习惯了过年时的喧嚷。
    这个城生活节奏慢，平常走在街上，无论男女老少都洋溢着一股养老的气息，只要在抢年货的时候才能有点生息。
    而付修以前生活的地方，无论春夏秋冬，都鲜活而繁华。
    司喃望着车窗外两个贴在一起的倒影，弯弯唇。
    她现在想到付修以前和将来的生活，已经不会感觉到遥不可及，而是能想到具体的场景。
    比如少年坐在名贵的钢琴前，行走在繁华的街头，站在最光芒的顶峰…
    她感觉到，自己正在走向他。
    “想什么呢？”付修问。
    两个人被挤得很近，话都像是贴在耳边。
    “我今天不想去图书大厦了。”司喃回答，她认真地，“别的情侣约会，肯定不会去图书大厦。”
    “这么快就是情侣了？”付修捏捏她的手，好笑地问，“我同意没？”
    “你没有选择权，这事就这么定了！”司喃扬扬脖子，一脸骄傲。
    付修没回答，他喜欢司喃这么明亮的模样。
    “吃烤肉要蘸料…”司喃得寸进尺的要求。
    “今天不给吃烤肉。”付修无情的拒绝。
    司喃委委屈屈扁扁嘴，不再理他了。
    公交车在拥挤的摇晃中总算是靠站停了，车里的人鱼贯而出，路两边都是大红的颜色，特别喜庆。
    街道上到处是一家三五口，爹妈带着不省心的熊孩子到处转悠，孩嚷嚷着买什么买什么。
    在一年的尽头里，父母当然是百般纵容，溺爱的有求必应。
    “妈妈，我想吃冰糖葫芦！”
    “好的，我等会就给你买。”
    “吃什么冰糖葫芦？她牙都快蛀了！”
    “大过年的，让孩子吃点糖怎么了…”
    付修望着前面那家人多看了一会，中间扎着辫子的姑娘看起来挺可爱，圆圆的杏眼，有点司喃的神|韵。
    松鼠以前，肯定也那么可爱。
    的，软乎乎的…
    司喃不知道他脑子里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以为付修是羡慕人家圆满，“那个，我跟我妈打过招呼了，今年过年你来我家吧？”
    “嗯。”付修当然没什么意见，但是他有些好奇，“岳母这么干脆就同意了？”
    “不要乱称呼！”司喃生气的了声，“我妈，就当提前迎新姑爷过门了…”
    妈妈也是心大，司喃想，她居然这么快接受自己交了男朋友的事情。
    明明在读高中之前，还了不让自己早恋呢。
    “…噗。”付修没忍住，偏过头用手捂住嘴，笑了一声。
    “为什么大家都误会…好像也不是误会。”司喃有点苦恼，更多是觉得甜丝丝，“我们那么像情侣啊？”
    “司喃同学，请你放尊重一点。”付修学着她的语气，严肃又温软的，“你还没追我呢，怎么就成了情侣呢？”
    “气，我也要预支。”司喃拿出付修的套路，凑过去挽起他的胳膊，整个人贴了过去，“我预支一上午，你要以男朋友的身份陪我逛街。”
    “你预支就预支？我可是要收利息的。”
    “哎呀，我上次都没有找你要利息，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
    家里孟娴已经买好了年夜饭食材，两个人混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纯粹是凑热闹瞎转。
    但他们都觉得很开心，这段时间补课绷的很近，司喃今天才体会到过寒假的滋味。
    付修给她买了个大大的彩色棉花糖，司喃一点点吃着，弄的手和嘴都粘糊糊的。
    她撕了一点棉花糖送到付修嘴边，付修舔了一口。
    “一股子糖精味。”付修尝了口，认真的。
    “本来就是糖精加色素呀，你以为是什么？”司喃又舔了一口，“我们两个一点都不浪漫，人家女生吃棉花糖都特别可爱。”
    “你也特别可爱，”付修，“你最可爱。”
    男朋友又趁着自己不注意一些好听的话了。
    司喃吃着棉花糖，心里想，男朋友的话比棉花糖甜多了，这种一本正经给人喂糖的技能，到底跟谁学的？
    商业街上有一排服装店，司喃生病到现在一年多没买衣服了，就想进去看看，买件穿来过年的新衣服。
    服装店很多都是成熟高端的款式，有些挂在门口的类型司喃在潘盈盈身上看过。
    她凑过去看了眼吊牌，都是四位数往上走。
    “我们还是去商场里面看看吧，这里太贵了…”
    “你要是想买…”付修准备掏钱包。
    “…而且也不适合我。”司喃按住他的手，朝他眨眨眼睛，“别急，等会有你掏钱的时候，我出来没带买衣服的钱。”
    “嗯。”付修顿时心情愉悦。
    他知道司喃以前的性格，哪怕是别人请喝一瓶水都要把钱塞回去，现在倒是不跟自己客气了。
    身为男朋友的殊荣。
    橱柜里的衣服确实不太适合高中生，付修隔着橱窗望着那些精美奢侈的衣服，想了想司喃穿上的样子，应该会很好看。
    她穿什么都很好看。
    但这些衣服不符合年纪她是真的。
    她应该再少女的久一点，在青春里多张扬几年。
    精致的衣服和名贵的配饰，以后有足够的岁月为她妆点。
    商场内的衣服大多是学生款，几家知名的运动和快销品牌连锁店，还有一些很萌的日韩系衣服。
    司喃拖着准男朋友先大致转了圈，问，“你觉得哪件衣服好看？”
    “……”没有陪女生买过衣服的付修遇到了世纪性难题，他聪明的大脑无法思考出这个问题的答案。顿了一会，他回答，“我觉得你穿什么都好看。”
    又来了，一本正经好听的话。
    “你不要敷衍我。”司喃才不上当，带着他又从头走一遍，“你帮我选一件衣服，我要穿着过年。”
    “…额。”付修为难地望着琳琅满目的服装店，感觉人生受到了巨大的挑战，“你真的相信我的眼光？”
    “嗯，你平常衣服都挺好看的。”
    “可…那都是苏念买的，我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就没买过衣服了。”付修想了想，又补充，“我从来不自己买衣服，他们我选衣服的眼光堪忧。”
    堪忧…是个什么水准？
    司喃的衣服都是自己买的，因为孟娴挑中的款式总像是隔村头翠花和丽穿得那种。
    她拉着付修思考了五分钟，决定豁出去拼一把，带着舍身讨男朋友开心的决绝。
    “总之你挑，你选什么我就穿什么。”
    “好吧。”付修认命地跟着她走，还不忘嘴甜的夸一句，“你穿什么都好看。”
    “你不要以为两句好话，你给我买丑丑的衣服，我就不会生气。”
    付修：……
    女朋友真难哄。
    最先进去的是一家运动品牌，货架上挂的都是厚款或者薄款运动服，没什么太新奇的款式。
    付修大概扫了两眼，觉得样子都差不多，就随便指了一件问，“你觉得那个怎么样？”
    付修指的那件衣服是基础款，宽宽松松白底红道，穿在身上跟校服效果差不多，不衬人，扔在衣服堆里，绝对不会有人回头多看一眼。
    而且重点在于，衣服的基色是桃红色的。
    司喃似乎理解了付修的审美，并且坚定了他的性向。
    这眼光，必须是宇宙钢铁直男。
    “我觉得旁边那个荧光绿好看点…”司喃委婉的提议。
    “原来你喜欢绿色？”付修又指着一件深绿色运动服，“那件呢？”
    司喃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立刻拖着付修走出这间店。
    深绿跟浅浅的荧光绿根本是两个效果，他之前看的那件只是像校服，后来看的这件已经跟校服没什么区别的。
    付修不定是孟娴失散多年的亲儿子，想当年孟娴来买衣服的时候，也总喜欢选这种老年人才爱的款式。
    接下来又逛了几家店，付修的审美永远都出奇的符合老年人潮流，不是花花绿绿的颜色，就是又宽又松的款式。
    司喃不敢再带他去逛运动品牌店，直接进了一家可爱风格的女装店。
    看着满屋子粉嫩粉嫩的衣服，司喃放松下来，呼出一口气。
    虽然这里的衣服幼稚点，看上去都是些初中孩的款式，可起码不会再让男朋友选出老年款服装了。
    司喃标准已经低进了尘埃中。
    “两位想选什么样的衣服？我们店当季新款在这边，卖的都挺好。”
    “谢谢，我们自己看就行。”
    司喃客气的打发掉店员，跟在付修后面看他选衣服。付修往哪件衣服上多瞟一眼，她的心就紧张一分，默默的祈求各路神灵，赏赐点正常的审美观给他。
    “这边的衣服看起来好多了，运动服都太像男款，你穿着不合适。”付修着，从货架上拿下来一件桃粉的羽绒服在司喃身上比了比。
    司喃有些绝望。
    这件羽绒服的粉是真的很嫩，走在街上只有审美观不健全的八岁以下女孩才会穿，还是她们爷爷奶奶给买的那种。羽绒服上压了很多道线，填充的部分是凸出来的，远看像是一节一节的米其林轮胎的吉祥物。
    胸口处缝了很廉价的亮片，拼成一个五瓣花。
    里面还赔了同色马甲，胸口缝着一朵深绿的花。
    司喃不知道应该怎么评价付修的审美观，她此刻终于明白，为什么智者总，人不能作死。
    自己选择的路，真是跪着都要走完。
    “你穿应该挺好看的。”付修评价。
    “…嗯，是。”司喃脸上努力的保持微笑。
    她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付修的阴谋，把自己打扮的跟隔村头洗衣服的翠花差不多丑，以后就没有其他男生会看上了。
    真是太心机了。
    其实付修真没动那些心思，他单纯从直觉判断，认为司喃会选择深色或者鲜亮的衣服。
    至于款式…他自己不买衣服，平常穿的也都是一些永不过气的基本款男装，所以对款式没有太多感觉。
    付修以为司喃总算是满意了，正打算喊服务员结账，背后有人叫他。
    “付爷，喃姐。”宁决搂着个姑娘正随便逛呢，隔着玻璃窗看到里面俩人有点眼熟，走进去叫了声。
    司喃回头，看到宁决和他怀里的女孩。这个姑娘明显不是上次粥店那位，看上去年纪特别，应该只有十三四。
    “宁决，你连初中的都搞上了？”司喃望着比他矮了半个头的姑娘，心情有些复杂。
    姑娘的手撩起宁决的衣服伸进去，天知道在摸哪里。
    而自己这个已经过了十八的人，却连当众牵手都不敢。
    “什么初中的，她早就不读书了。”宁决满不在乎地，“都十六了，就是脸看着。”
    “喃姐好。”姑娘腼腆的打了个招呼。
    “你俩在买衣服？卧槽，这衣服谁设计的？真他妈村！”宁决指着付修手里的衣服，毫不掩饰的嘲笑。
    身边的姑娘也跟着笑了。
    付修冷着脸，把衣服挂了回去，不耐烦地看宁决。
    “停，大过年的，别让我滚了。”宁决在店里扫视一圈，朝老板喊话，“大美女，拿一下那件短外套。”
    司喃光顾着琢磨付修的审美，没顾上自己看衣服。看到店员送来的衣服，眼睛亮了一下。
    白色的宽版外套上面有很多暖色的糖果，材质轻薄保暖，还带了很可爱的三角帽子，穿在身上绝对舒服又娇俏。
    “我觉得你穿这个合适，付爷你觉得呢？”宁决拿衣服在司喃身边比了下，又推了把身边的姑娘，“给你选一件？”
    “我不在这里买，”姑娘警惕的望了眼司喃，拿柔软的部位压在宁决身上，嗲声嗲气的，“我们走嘛，我想去商业街那边买衣服~”
    “呦，这是想清楚等着宰我呢？”宁决歪过头，在她耳边了什么。姑娘脸顺便爆红，在他胸膛上捶了一下。
    宁决跟两人挥挥手，带着醋包姑娘出了店。
    司喃看了眼手里的衣服，又看了眼付修挂回去的衣服，踌躇着，“要不，把那个买了吧？”
    付修撩了下眼皮，手伸进口袋里。
    司喃以为他是生气了，连忙，“那买你第一次看到的那件绿的，桃红也行啊！”
    反正过年自己又不走亲戚，穿什么都一样。
    付修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递给店员，指了指司喃手里那件衣服，“结账。”
    “好的。”店员接过他的卡，目光在两人间打了个转，发挥职业素养问，“我们这款衣服是情侣装，请问你们要不要试试男款呢？”
    情侣装？
    男款？
    喵喵喵？司喃诧异地看了眼招牌——这不是女装店吗？
    “嗯，不试。”付修。
    司喃有点放心了，毕竟穿情侣装不符合她的风格，太——
    “一起结账吧。”付修继续。
    …招摇了。
    付爸爸你够狠！司喃默默爆了个粗口，决定回去就撕张便签纸，在衣服上贴‘亲子装’三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