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飘忽不定

    “哗啦——”
    北安城，太极宫。
    文德殿的堆放着案牍的桌角被楚凌恒生生捏碎。
    “静华，还活着？”
    他激动的难以自持，语气颤抖的问地上日夜兼程赶回来报信的白无。
    白无眼神闪烁，忽的就回想起来与萧红英临别前的那一刻。
    那一刻，萧红英哭着对他说，温静华其实已经不想活了。
    白无不能像萧红英那样理解温静华，但他所非常清楚的一点是，温静华还活着的消息，必须尽快传回北安城。
    若论传消息，没人比他更快。
    于是他便在第三日出现在这里，带回温静华还活着的消息。
    楚凌恒控制了自己的情绪，轻摇着头将桌架给放开。
    “哗啦——”
    桌角整个掉了下来。
    白无面色微微一变。
    没想到楚凌恒的武功竟是高到这样非人的地步。
    “多谢白大侠相告，”楚凌恒面上浮现出一个刻板的、极为公式化的笑。
    “大人，”白无斟酌着开口道：“现下陈国已完全被齐元慎所掌控，那是个没有底线的人，既然长公主一切平安，大人还需尽早将注意力放在陈国身上。”
    楚凌恒没有说话。
    白无抬起头，却发现楚凌恒的脸色竟无比淡漠。
    那是一种完全不在意天下人死活的淡漠。
    有那么一瞬间，白无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一种以为楚凌恒比齐元慎还要不在意天下苍生的错觉。
    白无的使劲的眨了一下眼睛。
    再睁开眼睛时，楚凌恒的脸色已经温和很多，只是那种深入骨髓的淡漠印象，还是令人挥之不去。
    “我心里有数，”他淡淡的开口道：“陈国兵力不足为惧，只要北氏安守本分，凭齐元慎一个人，威胁不到大梁的安稳。”
    “可是大人，”白无面色担忧，“齐元慎是个十分不择手段的小人，他或许会比大人所设想的···更加没有底线。”
    白无作为差点被齐元慎算计死的一枚暗棋，始终对齐元慎充满忌惮。
    楚凌恒的嘴角向上翘了一下。
    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不屑，转而又好似想到什么，目光忽的暗淡下来。
    “我知道了，”他对白无道，“齐元慎那里我会多加留意，···其实只要静华平安，这天下···根本就不会乱。”
    白无不明所以，只是瞧着楚凌恒的神色，他自知不该多问。于是白无顿了顿，双手抱拳行礼之后退了出去
    待他离开之后，楚凌恒面上那副波澜不惊终于寸寸崩裂。
    他十分疲惫的覆上自己的额头，颓然的靠坐在椅背上。
    “静华，为什么···不回来呢，若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我也不想继续留下来的···”
    楚凌恒轻声低喃着，声音微小到他自己都听不到。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被温静华牵扯心志的怪物。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温静华，他根本没有任何牵挂。
    天下战乱与否，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关系。
    而他之所以要守护这片土地，仅仅是因为这片土地上生活着温静华。
    因为温静华放不下。
    他就像是因温静华而生，温静华失去行踪，他便觉得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静华，快点回来吧···”
    缥缈的一声叹息，穿越千万里，直到温静华的梦里。
    嶙峋坡的岩缝中，温静华陡然一个激灵。
    她从梦中惊醒，茫然枯坐许久。
    “哦···，是梦啊。”
    温静华自言自语。
    她好像···梦到楚凌恒了。
    冷漠的心肠泛上一丝丝暖意，温静华动动手脚，从冰凉的地上站起来。
    她走出岩峰，迎接她的，是清晨的第一缕朝阳。
    就像她与拓跋坚绝处逢生的那天一样。
    可这一切终究是与那天不同了。
    如果可以，温静华宁愿自己与拓跋坚都死在那天。
    温静华一步一个脚印走在雪地里，金黄的朝阳铺满素白的地面，照亮温静华的一串脚印。
    她来到温峥嵘与楚韫姬夫妇的衣冠冢前，轻轻跪坐在雪地里。
    “爹，娘，我究竟何德何能，竟能得来重新开始的一生？”
    没有人能回答她。
    “可我重来一次，做的也不好。···看看这个天下，被我祸乱成了什么样子啊···”
    温静华将脸埋进双手里，愧对世界，也愧对自己。
    晶莹的泪滴从指缝中坠落，在雪地之中砸出一个个小坑。
    温静华无声的啜泣，她觉得自己连哭泣都是一种矫情、一种罪恶。
    半晌，她从雪地里站了起来，手中攥着断裂的半把弯刀。
    那是拓跋坚的刀。
    温静华将断刀捏在手里，深一脚浅一脚朝北氏王宫走去。
    北氏王宫早已天翻地覆。
    乌云阴沉沉的压在宫殿顶端，仿佛在酝酿着暴雨。
    几丝裹挟着腥气的微风吹过，更是闷的人透不过气。
    城门塔桥上高高挂着几具被风干的尸体，黑洞洞的眼睛朝下，仿佛在盯着脚下来来往往的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