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等两个时辰

    苏什仪的喊声异常凄惨，她抢过捞尸人手中的尸骨，哆哆嗦嗦的捧在手心，透过指骨间的缝隙，她看到了那个长命锁。
    通白的玉，即使在泥污中泡了这么多年，依旧不改本色，长命锁多是金银质地，当初璎儿出生时恰逢一处玉石开采，其中一块上乘的玉石便由一位游方大师做了一枚长命锁。
    大师算到女儿有一劫，这枚长命锁便是为女儿挡难消灾的。
    如今……
    苏什仪看着那枚完好的玉锁，凄凉自嘲的冷笑，笑着笑着，双眼落下泪珠。
    这是为何啊？！
    她的璎儿！
    “夫人。”
    一道清冷的声音自苏什仪身旁传来，苏什仪像没听见般，依旧捧着那块手骨，独自伤心。
    少年轻轻叹了一口气，“她被人所害，夫人难道不想调查出真相，让那恶人受到应有的惩罚，杀人偿命吗？”
    少年的声音放的很轻，然而就只是这几句话，苏什仪的身体一僵，不再是刚才那般死寂的悲伤，她转过去身体，眼中带着深沉的恨意，声音暗哑无情，“你知道是谁害死我女儿？”
    “现在不知，但世间万物总有蛛丝马迹，至少，我可以验出贾璎真正的死因。”
    苏什仪沉默片刻，将手中的尸骨递给林清，眼中含泪却未滴落，“烟城苏家，承小友一情。”
    这些年来，她与外人虽无联系，但是苏家嫡女又岂能看不出林清的不凡？不管他有无所图，此事确实是欠了这孩子一个人情。
    苏什仪望着草席上那具尸骨，眼中充满了悲伤。
    璎儿失踪多年，自己早就有所猜测，只是不敢去信，成日自欺欺人罢了，没想到，她苦苦寻找多年的女儿，居然就死在自家池塘……
    究竟是谁？竟如此狠毒！
    林清接了那块手骨之后，回到草席旁，小心翼翼的将玉锁取出，把右手也串了上去，此刻，这具尸体才算完整的拼好。
    贾聪看到苏什仪跑出去的时候，还想拉她一把，告诉她不要太冲动，很多人都会配有长命锁，不一定就是他们家璎儿的，但是到了后来，看着自己夫人的反应，他再也欺骗不了自己，挺拔的肩膀一下子就塌了下来，浑身无力，却又挣扎着朝着那方草席走去。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具尸体居然会是璎儿啊！
    他刚走到草席附近，就见地上不知何时被人挖了一个洞出来，林清正让人往里面加柴炭灼烧。
    “这是要干什么？”
    后面的一些人还是没有忍住，窃窃私语。
    “验尸哪有这么验的？”
    如果说刚才那几个仵作对林清是佩服，现在得知那具尸体是城主之女后，众人心里都多了点什么。
    再加上林清此时的动作，他们根本闻所未闻，眼睛转了转，几个人声音渐渐放大。
    “他到底会不会验骨啊？烧火？这是要烧骨灰不成？”
    “该不会只会拼骨，在这里硬撑吧？”
    “就是……”
    ……
    仵作之职很特殊，得不到尊重，俸禄不多还常年和死人打交道，多数也没什么朋友，所以在此道上有所见解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林清能知道这么多，还是要归功于前世。
    那一场大雨，安家尸骨得以保留，被洛邑相关部门收殓，背后的人可能也觉得安家尸骨留不留都是无用，并没有再派人去销毁，而林清也就是因此，开始走上了验尸之路。
    原因无他，若是真有那一日，让别人验她不放心。
    现在这些仵作抱有着自己的心思，想从其中捞取什么好处了，声音虽不大，但是叽叽喳喳的唠叨个不停，听着就让人心烦。
    林清离得远，根本听不见那几个人的诋毁，依旧不紧不慢的按照自己的节奏走。
    地上的洞长五尺宽三尺，深二尺有余，里面炭火烧的旺盛，里面的土地已经开始渐渐泛红。
    林清探头看过去，热浪扑在脸上，额间瞬间就冒出汗珠。
    她随手一擦，淡淡开口，“可以了，把炭火都转移走吧。”
    退到一旁，等着那些杂役将柴火移除干净。
    正盯着，身旁突然多出一道身影，来人身上冷冰冰的味道，她再熟悉不过。
    林清抿了抿唇，微低头，装作没有发现的样子，并不想吭声。
    温澈向前迈出半步，月白色镶嵌着银线的衣摆出现在林清眼中。
    少年骨型优美的手指间夹住一方丝帕，递向林清。
    “可擦汗用。”
    温澈从小跟在温茂身边，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摸一些尸骨之类的东西，习惯性的随身携带很多丝帕，隔着它去摸。
    林清是真的不想接，但是她知道，自己若是不接只会适得其反。
    林清接过那方丝帕，其间双眸没有直视温澈，也没有刻意躲避，也是冷淡的语调。
    “多谢公子。”
    象征性的随手抹了两下汗，上前几步，观察着坑内的情景。
    此时炭火已经转移的差不多了，林清取了一些适量的酒、醋，依次倒入坑中，在热气的蒸腾下，它们的味道瞬间散开，林清又叫人抬着贾璎的尸骨，迎着热气放入坑中，用另一张草席子盖得严严实实。
    这些都完成了，林清才看向疑惑的众人，脸上带有淡淡的倦意。
    “要这样蒸骨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才能继续。”
    林清向一旁的贾聪行了个礼，“还请贾大人差人看好这里，我去换套衣物再过来。”
    林清一个人讲这些尸骨清洗了一番，尸骨干净了，但是她的衣物上却沾满了污渍，还带有池塘中的一股烂泥味。
    贾聪看到狼狈的林清，连连点头，“小友快去吧，我一定看好。”
    女儿的尸骨找到了，他这个做父亲的，要是这都看不住，岂不是又好笑又荒唐？
    有贾聪和苏什仪在这里，林清十分放心，这两个人只会比自己更加紧张这具尸骨。
    她目不斜视的朝西院走去，径直路过了温澈。
    两人没有什么交集，此举再正常不过。
    温澈看着林清离去的背影，面无表情，浅色的瞳孔在日光的照射下微微缩了一下，转瞬又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