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伊泽瑞尔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
    “你怎么不吃？”
    “等你吃完我再吃啊。”她笑着，好像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怕浪费，每样她都买得不多，也不知道哪种对他的胃口，等他把喜欢的吃完，剩下的她再吃就好了。
    “你……”
    “没关系啦，我以前全都吃过的，你没有吃过，所以你要全部都试一遍啊！”
    伊泽瑞尔瞪着她半天，不出话，突然，他霍然起身，大步向吃点柜台走去，恶狠狠丢给她一句话：
    “你乖乖坐着不许动！”
    拉克丝一头雾水。
    不一会儿，她就明白了。
    伊泽瑞尔开始不停地在吃店里跑，他买了豆皮、桂花米酒、糯米鸡、水煎包、素炒粉、牛肉炒粉、酸辣粉、北方水饺、馄饨、飞饼、凉面、汤圆、扬州炒饭、瓦罐鸡汤……
    店里所有的吃他统统都买了！
    食物高高地摞堆在桌上，所有的服务生和客人都目瞪口呆地望过来，拉克丝几次想要阻止他却都被他凶巴巴地摁回座位里。
    几十分钟以后。
    伊泽瑞尔终于重新坐回了拉克丝对面：
    “好了，吃吧。”
    她怔怔地望着他。
    “快吃快吃，都有点凉了！”他闷头继续吃东西，低吼着对她。
    “……谢谢。”
    “闭嘴！快吃！”他的声音比先前更凶了。
    可是，这么多东西怎么吃得下呢？
    当拉克丝吃得肚子都快撑破了，终于呻吟着靠在椅背上，准备将剩下的吃打包回去的时候，她抬头，却发现伊泽瑞尔正在出神地凝视着自己。
    他这样望了她多久。
    她不知道。
    但他的目光中有种执拗，也有种幸福，那种仿佛肥皂泡般五彩斑斓然而轻轻一触就会破碎的幸福，因为易碎，所以执着得也就更加惊心动魄。
    她惊住。
    伊泽瑞尔侧过头，等他再看向她，他脸上的表情又自然得好像刚才只是她的幻觉。
    “喂，你看我也没用啊！这些东西你必须统统全部吃完！”他板着脸。
    “什么？！”她呆若木鸡。
    “除非……”
    “……？”
    “除非你已经找到了你最喜欢吃的东西。”
    “……”拉克丝的脸忽然有些苍白，她的身子不被人察觉地轻轻颤抖了下。
    “你有最喜欢吃的东西吗？”
    伊泽瑞尔望着她，他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喜欢吃什么，有什么梦想，想要去哪里地方玩，最喜欢哪首歌……所有关于她的一切，他都想要知道。
    “没有。”
    她摇头笑着，嘴唇略微苍白，但笑容看起来还是很自然。
    “拉克丝？”
    “嗯？”她微笑。
    “我问错什么了吗？”
    “没有啊，只是我没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她连忙笑得更开心一点。
    伊泽瑞尔的手指托起她的下巴，深深打量她：“如果是我问错了什么，那就告诉我。”
    “……没有。”
    “你最喜欢吃什么？”
    “……没有。”
    “你没有最喜欢吃的东西？”
    “没有。”
    “……”
    “……”
    “如果你不喜欢我问，如果你不想告诉我，那就直接，为什么要骗我？”他的手指在她的下巴上捏紧，冰冷冰冷。
    “我……没有喜欢吃的东西……”
    她深深吸气。
    她的回答让伊泽瑞尔浑身僵冷。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不是吗？他问错了什么？或者，就连这样一个简单的事情，她也只想跟以前的那个男孩子分享，而他，是没有资格知道的。
    “你不愿意告诉我，是吗？”
    他手指僵冷如冰。
    她的嘴唇轻轻颤抖，眼角有一闪而过的泪光：
    “我……”
    他等了她一会儿。
    但她什么也没有再下去。
    伊泽瑞尔的手收回来，他深呼吸，唇角勾出一抹极淡的笑，像是苦涩也像是自嘲。
    他淡淡地：“我却有最喜欢吃的东西。”
    “……”
    “我最喜欢吃你亲手做的长寿面。”
    完，伊泽瑞尔背脊僵直地走出了吃店。
    拉克丝呆呆地坐着。
    桌上的食物早已凉透了，吃店的客人也越来越少，店里变得冷冷清清，只有电视机的节目在喧嚣地发出噪音。
    她闭上眼睛。
    最喜欢吃的东西……
    她的睫毛在苍白的面容上颤抖。
    不……
    她不要去想，否则，她会死去，她会死去……
    泪水慢慢滑下她的面颊，慢慢地，泪水浸湿她苍白的嘴唇，又咸又凉，趴在桌子上，她无声地哭了……
    夜色已黑。
    路灯昏黄地照亮街道。
    僻静漆黑的角里——
    一个高高的男孩子孤独冰冷地站了很久很久。
    透过吃店的玻璃门，他可以看到里面趴在桌上肩膀微微抽动的白裙子女孩。
    他望着她。
    嘴唇痛苦地抿紧。
    他能看到她。
    而店里的人却无法自光明中看到被夜色笼罩的他。
    吃店的玻璃门在夜色里开开合合。
    伊泽瑞尔僵冷地站在黑暗中。
    她在明亮的店里哭泣，泪水和悲伤仿佛就在伸手可及的距离，但玻璃门挡开了他和她，开开合合的玻璃门，夜风吹过，路灯在玻璃上反射出冰冷的寒光。
    为什么，为什么什么都不肯告诉他，她的过去他没有来得及参与，就永远也没有参与的机会了吗？
    -----
    伊泽瑞尔没有来上课。
    若是在以前，他不来上课一点也不新鲜，事实上，暑假开学后的那几个星期他天天来上课，既不迟到也不早退，既不打瞌睡也不跟老师吵架，甚至也不踢门了，回答提问竟然可以得到老师夸奖，才使得国贸二班的同学们惊得眼珠子快要掉出来了呢。
    可是，伊泽瑞尔一连两天没有来上课，教室里却莫名笼罩着一种诡异的气氛，好像有什么在酝酿，就像暴风雨来临前令人窒息的死寂。
    上午的课结束了。
    国贸二班的同学们陆续收拾东西走出教室。
    钢笔在手中呆呆地握紧，书页翻开着再没有继续翻动，拉克丝浑然不知已经下课了，她呆呆地望着窗外树上的鸟儿发怔。鸟儿拍拍翅膀，扑喇喇飞上蓝天，阳光将云层照耀得薄如蝉翼，令她的眼睛一阵刺痛。
    一个高高的身影将发呆的她笼罩。
    她怔了怔。
    然后，狂喜地回头：
    “你——”
    不是……
    眼神由激动转为黯淡，不是他，站在她身边的那个人不是他，而是刘晓伟，她低下头，心里空荡荡的，已经两天没有看到他了……
    “还好吗？”
    刘晓伟沉声问，漆黑的眼底压抑着某种感情。
    “嗯。”
    她回答，手指翻动书页。
    “你跟他……又吵架了吗？”刘晓伟凝视着她。
    “呃？”
    刘晓伟苦笑，告诉过自己不要再去打扰她，她终究不会看自己一眼的，但是看着她这几天失魂魄的模样，却仍旧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昨晚伊泽瑞尔那子打来电话，他让我告诉他……”
    忽然——
    一阵阵惊呼从教室外面传来——
    “哇！”
    “天哪！”
    “啊！”
    教室外面仿佛沸腾了，同学们惊诧的不敢置信的低喊此起彼伏，然后，一些女生开始兴奋地在外面喊——
    “拉克丝！拉克丝！快出来啊！”
    教室门慢慢地拉开，拉克丝一头雾水地走出来，困惑为什么同学们呼喊的声音那么兴奋，好像发生了火星撞地球般的大事件。